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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江佩津/漂流的島嶼

2021/01/27 05:30

圖◎徐至宏

◎江佩津 圖◎徐至宏

想來你實在太天真了,你原本以為會在此處覓得討海的人,但原來隨著歷史的斷裂後,海就不再那樣貼近了,而是每個人都是一座島嶼,不斷在海流間漂動,然後甘願、或不甘願地與哪一塊土地成為了陸連島,那些仍是島嶼的人則是未聞他們的音信,也許這正合他們的意。

島嶼承接著來到此處的人,也目送許多的離開,從數百年前即是如此。

「回馬祖」

「回台灣」

你羨慕著那些可以說著自己將要回返哪裡的人,北漂南返、南漂北返,之於你已經是一些不想回憶的事物,每一個動詞都訴說著深層的意志,你想去哪?你想回哪?每一座島嶼,又在告訴你什麼樣的故事?

島嶼1號

她從一個澳口到另一個澳口,然後就待著不走了。

北邊的復興,到南邊的津沙,嫁過來五十多年。其他人都四散到其他澳口,甚或是另一座島嶼,桃園八德、高雄左營,而她始終在這裡,迎接回來又離開的兒女。

「今年天氣很好,都沒有下雨。」她說,「不下雨不好,我們這裡沒有水吃,沒有下雨很熱。」

十幾歲她就嫁了過來,與二十多歲、媒人介紹相親認識的他,一起開店開了五十多年,釀酒、吃食、浴室、養豬、賣魚,什麼都做,從早到晚都在做事,只是身體一個倒下,什麼都不能做了。

另一座島嶼上一棟一棟房子,那座島嶼喚做台灣,都是家中女性在工廠一個一個做出來的,能有落腳之地或許都該感謝她們。

坐在已然歇息的雜貨店裡,她依舊支持在這。

島嶼2號

十六歲的他搭上那班駛往基隆的航班,在那裡會有接應他的親戚,也必須要有他們做為擔保,他才能順利取得離開的船票。

而他是非離開不可的。

在此之前,他還記得,餐桌上擺放的是米飯,但是是那陳舊的米、有石頭與米蟲,甚是舒服地與那些舊米共生,配菜是一只酸梅,就算這樣就已經足夠腹飽。

「我想你們大概不會相信吧。」

有人報告船班的時間,他必須從這裡出發,搖搖晃晃,他幸運抵達目的地,據說有人則是一覺醒來,抵達島嶼的南方再南方。與島嶼發展時間線貼合的他跟上了十大建設的開始,然後他學到各種技術,水電、鍋爐、焊接,一段一段鐵就這樣接出了抵達原生島嶼的路途,帶著所有的工具,回來落腳,只是早先砌好的房早已倒塌,父母也早已離開,橫亙在十數年之間的不只是時間。

他焊起自己的房,一方天地,他擁有自己的這座島嶼。

島嶼3號

那班船落腳在樹林。

她在日本人開的紡織工廠裡、自己住的地方,不停歇地戳刺著那些柔軟的毛料與線頭,只要完成一件,就能收穫一件的工錢,一點一滴地她掙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笑說,要是早知道台北那城會這樣繁榮,就多買幾戶房子,天母、東區,過去因為常犯水災,而覺得不能買,如今都已是自己無法企及的地方。

「還好還好,至少還有買一戶。」

那是一處可以安放她與子女的處所,是從她掏開的棉花芯、毛草裡所搭建出來的屋瓦形狀。

島嶼4號

他與別人的方向不同,而是自那座較大的島駛來這座小島,散落在閩江口,很多時候人們都幾乎遺忘的島嶼。

他們或許也想被忘記。

一對夫妻帶著一對兒子,一家四口,來到這裡工作,竟也就這樣待下了,吃住什麼都不用,就也這樣過去了二十年。

「在台北,賺的錢都不夠花。」

父親教給他們的技能,成為他們賺錢的工具,而父親也是自己習來這樣的技能,學一學看一看摸一摸就會了。

「我們就是口袋空空。」

努力賺。他說。年輕人不太喜歡做這種。

喜歡做這個嗎?

沒有啊,就是為了錢。

島嶼5號

她曾經在另一座島嶼上,工作十年。

在不同的城市中往來,她落腳那個繁榮的城市。

「妳猜猜,我一個月賺多少錢?」

大抵上就是個兩、三萬吧。

她輕笑。

「要是有三字頭,對我來說就再好不過了。」

她會了美容,就到店裡替客人按摩、護膚。她說公司特別愛用沒經驗的人,因為可以讓她們像一張白紙,從頭教起,不會有任何懷疑,連推銷公司產品都會特別賣力。

「我是不太喜歡推銷,所以業績獎金不常拿到。」

只是兩萬多塊的薪水,她付完水電房租也就一萬塊去了,她笑說自己是月光族,外面三餐吃東西、生活費扣一扣,還真的一點都沒剩下,花費最多的部分常是些化妝品,公司要求她們還得好好打扮、眉筆唇膏粉底液日日消耗,還有鞋子,因為每天都得踮腳、用力按下客人的肌肉,也不被允許穿球鞋,得穿黑色的淑女鞋,不消多久鞋就會裂開,一雙三百塊的鞋,久而久之也是令她頭疼的花費。

要是運氣好,有些剩下的薪水,就拿去看場電影罷。

十年過去,母親驚訝她竟然沒存一毛錢,因此她就被揪回這座島嶼,在這居家的客廳裡,繼續她的生活。在她替客人修甲時,父親坐在她身後,唏哩呼嚕地吃完了自己煮成的餛飩湯做為午餐。

「還以為他在吃布丁呢,這聲音。」

她笑了笑,繼續拿起銼刀,磨圓眼前的指甲。

島嶼6號

她知道當防空警報響起時,必須要躲進去防空洞,那個潮濕、黑暗的地方,卻被教導是安全的,若是在學校裡就好辦多了,大家一起下到學校的地下室,在混雜汗味與各種氣味的空間裡,等待一切結束。

她知道當有人上門時,得要去抽屜中拿出戶口名簿,用紙本記錄了這個家的人數、出生年月日,以及彼此之間的關係,很多時候她會忘記放在哪裡,可能是抽屜、或是衣櫃深處的一個包裡,放著小黃卡以及具有塑膠封膜的戶口名簿。

而在另一座島嶼上,這個記憶是更加切身,而她也是聽人轉述的,或是從紙頁上看見這樣的生活。

她有些熟悉的記憶在這裡頭。

她曾來過這裡。

浪總是靠得這樣近。

都是適合走路的天氣。在北竿島上,從芹壁一路沿著北竿大道經過坂里,然後到白沙港,身體經歷了一萬步,最後在候船室抓著船票,儘管是停泊的港口,又將到漂浪的海上、那座喚做南竿的島,卻感覺安心。

身為一個容易緊張的人,總是害怕錯過些什麼,錯過船班、錯過飛機,有這麼多的害怕。第一次在港口等船時是揉合了焦躁,第二次則是多了些餘裕,島總是在那,船也是。你習慣了那些風景,那些風景也慣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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