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離畢華／買一尾詩集

圖◎盧兆琦

◎離畢華 圖◎盧兆琦

傳統市場總讓人覺得隱隱然藏著盛宴的祕密，一如進到獨立書店，看著全是無異連鎖書店一樣的書，味道卻全然不同。

散文集在菜蔬瓜果那一攤，那位名家又寫了一本情愫繾綣、翠綠如玉的龍鬚菜。閨秀小品是那磕碰不得的進口雪梨。那些小文青們書寫了清新脫俗有著特殊香氣的芹菜或芫荽。有位知名老作家寫了一條回顧大半生葫蘆科的苦瓜，表面具有許多不整齊瘤狀突起是他坎坷的一生，如今憶想起來，回甘。花椰和白蘿蔔是鄉土地誌。紅龍果該算哪種性質的散文呢？封面設計勝過內文的那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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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小說吧？小說在那一攤。攤架上攤著淡紅和粉紅色交染的活體豬肉，一塊塊一條條擺開來讓你看清肉身真相，文字間如神經的線索已切斷，煎炒煮炸燉滷全憑妙手，多餘的肢節剔除殆盡，像小說講師無不盡言地剖析出來的大骨是大結構，陳列一旁，熬出骨髓正是精華。掛在鐵鉤上的肝膽腸肺是需要特殊處理的情節，畢竟是一場又一場的懸疑。

我想買一尾詩集。捏著這本，「老闆，詩目魚怎麼賣？」專注處理魚體的老闆像隱在書店陰暗角落的老文青，眼也沒抬，鄰身的另一位客人指著書背的標價，「照原價賣。」老闆木訥寡言，從不招呼客人，可他處理魚肉刀法明快、肉身乾淨，回家甚至可以直接下鍋，一口氣一個晚上便可竟篇，所以攤前客人很多。

先掀開腮的序，查看是否血紅新鮮，那些正當紅的推薦文哪。整齊排列的魚鱗，泛出冷靜卻憂鬱的藍光，一片一字一字一片地挨著，無一贅字齊齊整整的句子，一句一句的花紋如深海水波，忽而深潛忽而露出水面，直至落入凡間。結束在和魚體極不相襯的小小尾鰭。老闆快刀一下，別說尾鰭，連偏離題旨的背鰭和臀鰭和原以為十分重要實則多餘的內臟早已一併去蕪存菁！

窩在床上乾煎了一尾詩集，只加了一點松露醬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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