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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讓下面翻到上面,甚至長出嘴巴 - 張亦絢談《性意思史》

2019/09/03 05:30

小說家張亦絢。
(王文麟/攝影)

專訪◎李屏瑤

新作《性意思史》。
(王文麟/攝影)

張亦絢(1973-)的短篇小說新作《性意思史》收錄〈淫婦不是一天造成的〉、〈四十三層樓〉、〈性意思史〉、〈風流韻事〉等四篇,以她本人語,本書是「從此身敗名裂的小說」。書腰上以粗體大字寫著「為。了。性。」稱此文案一方面是有點戲謔好玩的意味,另一方面,她笑稱,總不能說是為了愛吧。「為了愛」是很順的用詞,她想鬧鬧這個順暢,於是說,「為了性」。若是以其中一篇小說敘事者路易之釋義,性,乃妳的心,加妳的生。

有些奇怪的橋是有意思的

「我覺得身敗名裂其實是文學的本職,我們的職業就是身敗名裂。除了傳統『淪落』的本意,另一層就像在法文裡,壞名聲(La mauvaise réputation)這種負面修辭,偶爾用起來也有抗衡『道貌岸然』自得其樂的意味在。這跟文學的關係是,身本來就是要敗的;名如果不裂,也看不到什麼赤裸的東西。」張亦絢解釋,「事實上寫這本,不是為了寫出誰的故事、誰的性史,也不是集中在單一作者,談我的性意識。我有意想避掉某個人談性經驗的這種文本。我真的要做的,是藉著情節或是小說的面貌,處理在『說』之前的問題,語言的問題。」

舉例來說,書裡有個小插曲,路易想起幼稚園放學回家的小表妹,跟媽媽提起「下面那裡好癢」,話還沒說完,便被劈頭劈面地打了一頓。路易提問,下面好癢,有什麼不對嗎?

「下面」不可直述,產生很多暱稱,張亦絢也跟朋友交換過各種不同的綽號,國語的、台語的。她很小就感受到談論「性」的空洞,直到後來,性才成為她書寫上的責任。從別的作者作品裡讀到的性,為她開啟珍貴的時刻,她想繼續延續下去。

難以越過的空洞,令人想起文學常常有橋梁之喻,問她想造出這一座橋嗎?張亦絢答,「我也是橋啊,搞不好是吊橋,或是很怪的橋,不認真去找就不會發現的橋。有些奇怪的橋是有意思的,可以復原身體,比較危險,或是比較不容易走,可以使身體在比較警醒的狀態。」閱讀她的作品,會感受到橋的搖晃,繩索的張力,也許會經過水濂洞,經過一些隱蔽的遺跡。不是線性的,閱讀時候要繃緊神經的類型。她坦言寫作的確沒有大綱,僅有難以翻譯的心法,使她可以輕鬆自由地去反抗「小說的重力」。

「我最開始寫作的時候,最大的困難是按怎樣的時間順序寫。有些初學者的作品如果沒練好,次序是錯誤的,想達成的效果會達不到。在小說裡,次序的問題不見得是鐘面的時間,而是有其他的可能,更像有個不是現實世界的錶。假設在拼字,你要先有某個字母出來,再有某個字母,但是在拼的過程中,依照順序的不同,不同的意義會一邊改變一邊顯現。」她說,「可能我在很早寫作的時候,就注意到要把握這點,才能寫我想寫的東西。有這個方法後,就很善用它。即使在我看起來最有小說格式的前兩篇,我的寫作方法也比較像是這樣的。」

失語是很基本的生存狀態

談起來也像是填字遊戲,看見全貌之前,會有直行的提示、橫列的提示,填字的人不一定要懂每一個答案,有適當的提示就可以填下去。依照每個人的狀態不同,能解開的提示也不同,各有各填字的方式。

如果將這些字分成「簡易字」跟「生難字」,她在一系列的講座跟讀者回饋中最驚訝的是,她判斷為簡易的字,受到比難字更大的注意跟愛惜。她以為簡易的已經稀鬆平常,不那麼衝擊了,卻還是帶來很大的衝擊,可見眾人對「性」仍舊談得太少。至於難字,則需要等待適當的時機,才能夠恰當地被接收。反問她,也可能不是沒讀到難字,而是因為他們是失語的,讀到難字,也不知道怎麼表達。張亦絢秒回,「沒有『他們』,『我們』都是失語的。從某種程度,也是所有人都會失語。通常我們已經『有』語言了,就覺得我們是沒經過任何歷程就『擁有』語言――可是前面都有失語呀,有時可能是『從無到有』的過程比較快,所以錯覺沒有失語,可是失語其實是很基本的生存狀態。」

正因為語言的匱乏,語言跟經驗有巨大的分歧,只能邊做邊學,從做中學。

「語言是跑不過經驗的,要用語言涵蓋所有經驗其實不太可能,只能是相對的『夠用』而已。最好的狀況是剛剛好夠用,經驗總是跑得比較快,每個人的經驗都是很繁複的。因為性的特質還是比較隱密的、個人的,而語言是在互動中才會發展出來。性跟語言就是會有些距離,某些感受『性』的東西,本來也有對抗語言,或是跟語言衝突的情況,從性的角度去談,本來就不容易。女性的部分又牽涉更多,除了壓制,也跟不給妳權力有關。」她解釋。

比語言更重要的是意念

書裡那個小女孩被媽媽甩巴掌的場景,彷如被封口。她則希望大家讀完《性意思史》後,能夠更自然地不去拿膠帶封別人的口。即使是非常歧視、非常沙文的觀點,她的原則也不是去封人的口。她舉著名兒童精神分析師朵爾托(Françoise Dolto)談話為例,主張即使是錯誤的觀念也要說出來,因為不說出來,就沒人可以處理。

「可以真誠說出錯誤的話,這樣的信賴環境是有必要的。倒不是說可以把失言當成時尚,還是有不同層次。語言得體是有意義的,在語言裡不歧視,有更多愛心,那是有意義的。在某些角色跟職務上,譬如雙親、老師,確實應該注意語言,要有一定的深度,包括有真誠性。」張亦絢說,「但在另一方面,也要有一些環境,是讓人可以不是那麼注重語言得體與否去說話,在這過程中了解到自己的偏見,甚至偏見是怎麼來的。有時候錯誤的不只是語言,觀念上也可能有錯誤,比語言更重要的是意念。如果語言很錯,意念是對的,問題是比較小的。語言問題也包括不『以詞害意』。」

她也補充說明,尊重不完美的語言,不代表認為說話者就沒有改善的餘地。若語言更有溝通含量、更有動能,才能夠幫助人的生存,讓人更了解自己。所以有意願去傾聽不完美的語言是重要的,卻也不能停留在此,要有持續學習的過程。

她的小說有門檻,每個篇章有牌面、有謎底、有卡榫,也考驗讀者的總體經驗值,似乎要能夠找到句子後面的暗格,才能夠打開隱藏的密室。她則對小說的影響投注以樂觀,認為即使讀者沒有相關經驗,但讀過小說再去經驗,可能才會突然轉開卡關之處。「這正是文學、小說、詩提供的可能性,有時候不會立即理解,會懸在那裡,或者等待下一本書來互相打開。」張亦絢說。

即使失語,難以指認,甚或卡關,失去的可能終究無法補償,在巨大的黑洞上,《性意思史》試圖打撈眼前一切墜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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