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思婷/血濃於水
◎王思婷
父親走了十幾年,我已記不清他的聲音,只在聽見酒酣耳熱的中年男子ㄏㄈ不分的語句時,想起他不俐落的嘴唇。
但他未曾真正離去,比如我留有他蹤跡的眉目,比如他成了祖先後迎回我家的牌位。一塊牌位上住著無數我不認識的身分,早晚要給祂們燒香;三大節時母親會準備十幾道菜,要我擲筊,問大家有沒有下來吃,有沒有歡喜。
聖筊是歡喜,父親歡喜的時候會將我抱到大腿上,畢竟我讓他喜歡。父親喜歡女兒,我還未成形時,他到處認年輕女孩當乾女兒,後來母親總算生了流著他的血的,卻也擋不住父親對別人女兒的喜歡。
父親也許不信我與他有相同的血,他說母親討客兄,還會將別人的女兒抱到大腿上。他會在半夜回到家,ㄏㄈ不分地吼著母親不存在的客兄,把任何東西砸給母親然後砸壞。我不知道被砸壞的是誰,那時我已經睡了,希望他覺得我睡了,會砸得小聲一點。
我終是沒睡著,我走到他眼前,走到他眼裡,擋住被砸壞的一切。希望他看到我與他相仿的眼睛流的水,會想起我體內的他的血遠濃於水,想起他喜歡我,多過別人的女兒。
我幾乎忘了我的血來自何處,在父親走後。直到我發現自己開始把不讓我歡喜的人事物砸壞。
父親已經走了十幾年。
可他還在。 ●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