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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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柏煜/寫信給布朗(可是我用力愛他的時候都是運動的)

〔陳柏煜/自由副刊〕

No.1

當完兵後,布朗搬回家住,當他坐在客廳餵魚,讓破碎的紅星星自打亮的缸頂從天而降時,幾乎就像時光倒流一般,四年來的外宿在他身上看不出痕跡,像是剛考上大學,我剛認識卻沒想過有一天會親近的布朗。他搬回去的那天,我並不在場,所以沒有看到他怎麼把我們的阿捲趕進籠子裡、把牠私自用舊衣服和浴室地墊做的小窩回復成原本物品的樣子,我沒有看到布朗把常用來做為看電影區的瑜伽墊怎麼捲起來(有了阿捲之後就又增加了它淺色的爪痕),沒看到他習慣讓我靠的那粒比較新的蓬鬆枕頭,還有他自己睡扁的我衝動買給他的賣場特價枕頭。可能那時布朗還不知道搬家後會發生什麼事,要不然他怎麼可能獨自把我們布置的沙堡洗得乾乾淨淨?布朗以為這是單純的勞動,甚至不用太溫柔,他把凌亂的書桌,因為他的疏懶而年代混雜的地層直接拖拉,以為可以將整片生長在上面的花園完整帶走,我們的第一個戒指很有可能就是這樣掉落在夾縫中,雖然他堅稱只是收在別的還沒撕開膠帶的箱子裡。

餵魚的布朗讓自己的臉在魚缸內,許多剛出生的孔雀魚在他顏色虛弱的眼睛與嘴唇穿行,他感覺一陣搔癢,好像魚幻想的分身同時正穿越他的腦袋游向客廳沙發的摺縫裡。布朗看著魚缸內,想像我也在裡面,和他一樣顏色虛弱,像兩只被水草困住的塑膠袋,在水流中有意無意地勾纏著,就像我們去逛水族館,我替他買下這個缸時,布朗趁四下無人時給我的那個吻,被它偷偷寄存影像在透明的心裡面。布朗以為我正坐在沙發上,和那些第一批買入如今已全數死去的孔雀魚幽靈在一起,他感到十分安心,也讓我的記憶不設防地隨時從後方穿過他;布朗也以為如今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那個透明的缸注滿水,養好同樣花彩的魚,並定時空降一些淡紅色的希望給牠們(雖然牠們張大了嘴巴,擠開了同伴,卻還是錯過了許多),布朗總是看著那些小小的天使在各個時刻與地點,似乎深怕不被接應而刻意在水中減緩速度,他看到那些小小的可以替牠們多維持一天生命的機會,最後無聲地加入底下的泥土與糞便,而牠們並不知覺這些。布朗以為他可以把自己裝在裡面,裝在我和他共同擁有的透明魚缸裡,他可以趁我走過來查看時,用小小的氣泡表演一些特技,一些我們樂此不疲的小玩笑。他知道怎麼做我會開心。

地磚很冰,我們棲在客廳的沙發上,我枕著布朗結實的大腿看著天花板,聽著二樓傳來的水聲,等布朗的媽媽洗好澡來換我們輪流洗。在這樣的時刻,我第一次來到布朗從小長大的屋子,好像之前換過的幾個租屋都是虛構的家,我們長久以來都在那樣的屋子裡吃消夜、做愛、穿彼此的衣褲,都是在排練某個幻想的生活,就像這樣他所熟悉的一間房子。空間裡注滿了我不明白的記憶氣味,使我微微地煩躁,布朗和我解釋那是他以前養的狗還有他現在身上的病的味道。主人長期不在家使牠得了嚴重的憂鬱症,牠的皮膚病使他散發出讓人無法忽略的臭味,牠脫落的毛髮藏在屋子各處好像必須這樣,牠不配擁有完整的愛。這是因為布朗搬離後發生的事嗎?牠不在客廳裡,卻彷彿坐在我胸口上,牠如此驕傲地炫耀著牠的不幸,讓我感到愧疚可又有些許的不平衡:因為阿捲並沒有跟著來到這個家,牠被寄養在姊姊的租屋裡。阿捲比我更不了解布朗,他沒有機會跑過國小布朗的獎狀,還有青春期布朗睡過的床單。可是我真的比阿捲更幸運嗎――這些陌生的細節讓布朗被時光海浪沖回還不認識我的樣子,我和阿捲各自在不同的公寓房間裡發出微弱的呼喚。樓上的水聲止住了。

媽來到客廳的時候布朗在哭。她看著剛擰住的水龍頭又鬆了開來。這是我北上的一個月後。我還記得那晚洗澡前,布朗指給我看哪面是他獨力粉刷的牆,雖然沒有痕跡,可是經過他的手指比畫,便在我的眼睛裡留下隱形的界線,我可以照著比例在任何建築裡畫出同樣的形狀。布朗指給我看過年替家裡布置的桃花,他的那株沒有折短,像一株小樹般固定在甕裡,在客廳中雖然有些突兀好笑,不過就像布朗一樣長得十分有精神。是株非常美麗的桃花啊。

在等待布朗洗澡的時間,我在房間裡看他新訓的大合照。聽著落在布朗的肩背、胸膛、臀部而疏密節奏不同的水聲,我在一整片迷彩樹林裡找他,伸一根指頭像一隻在叢林裡尋索獵物的老虎,掠過所有不認得的面孔,一隻偏執挑食的老虎。某一刻我以為他不會被我認出,因糟糕的畫質而模糊成一名陌生的小兵。手指緊急剎車。好小好小的一個布朗,對著他所想念的我燦爛無比地笑著,無比清晰。我用指腹輕輕蓋住他的臉,希望能夠不動聲色地把布朗帶走。合照旁是幾件軍用汗衫,布朗說之後我當兵時拿去穿。連這個我都沒有記得帶走。

因為不能發出聲音,當晚,我們像兩尾魚在寂靜的黑暗的水中極盡所能地取悅彼此。在他高中時期的床上,在一個我不認得他的時間裡,在隔壁躺著的母親的耳朵裡,在一個沒有阿捲的房間。黑暗中,牠在房間裡不安地游走,三不五時跳上床試圖要抓住我或布朗其中一人的腳掌。我們責怪牠。可是牠不應該被責怪的。當一個月後布朗獨自從夢裡驚醒,視力逐漸將家具的輪廓浮出黑暗的水面,發現我並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任何一張床上時,布朗更覺得不應該責怪阿捲,一次都不可以。在隔壁躺著的母親耳朵裡,即使貓的爪子畫過布朗的心,他極盡所能學阿捲對一切無來由的懲罰不表示抗議。甚至是在他頭髮還沒留好之前。甚至是,他傳了訊息和我說又開始養魚,他還說,「我的桃花都已經結出桃子啦。」在我們決定不再堅持的夜晚,阿捲第一次從姊姊家離家出走了。

No.2

自從發現丹利給我的糖果後,布朗就變成了一隻夜行性動物。當我急忙抓著太陽南下――即使被觀測到布滿可疑的黑子――我試圖抓著我可疑的愛盡力彌補這一切,當我打開房門將虛弱的白光手電筒探照進去,布朗已經變形完成,奄奄一息,一團脆弱易怒的暗影毛皮,上面掛著兩個疲倦而哀傷的紅眼圈。他不想和我說話也不想聽我說話。我把冒犯的燈關上。房間空無一物,三天後是先前約定和布朗一起搬家的日子。那兩枚紅月亮掛在半空像是不知怎麼處理的家具,布朗微微張著嘴,一隻看不出情緒的爬蟲。有時他看著我,看著另外一隻爬蟲。

幾個月過去,丹利的樣子漸漸在陽光中消解,在布朗的記憶裡轉化為某種遙遠的、具象徵意味的建築,同時他幾乎不再恨我了,甚至對我產生了固執的珍惜,似乎不更加愛我便是褻瀆了收留我的決心。我們逐漸在他租的第三間公寓安頓下來,並對於室內的擺設開始種下不同的規則與習慣,比如哪裡是我看書的位置(在小櫃子旁邊的地上但是夠靠近床,能讓趴在床上玩手機的布朗輕易碰觸到),比如說誰負責丟滿地的襪子(當然是他)誰負責洗襪子(當然是我)。

這一切平穩的日常使布朗安心,當我南下找他和他度過幾日時,便是他最安靜溫順的時候,我的在場與清醒守衛著他。那時我對布朗白天的嗜睡偶爾感到不耐。有時是早上的賴床,毀了安排好的早餐有時也毀了午餐;有時是餐後突如其來的昏沉。他說那是平日工作累積的疲勞,至少當時我是這麼相信。有時他也說,不知道為什麼,和我待在房間裡就想睡覺了。每當我起床準備做點事情,布朗會拉我陪他多躺一下,不要開燈,躺了一會兒,我也迷迷糊糊抱著他睡著了。半睡半醒間,我的臉頰隱約感覺到自己在他的枕頭上還沒有乾的口水圈,在我矇矓浮動的視線裡,如一隻很小的蛾的現實的光裡,布朗正看著我,幾乎不令人察覺的吻停在我的臉頰上,他好像不需要更多,好像我是一名對他的愛並不知情的陌生人。在他無止盡的賴床中,多數的時候我被困陷於深沉的睡眠,少數的時候,睏倦的布朗渾身發熱――我已經知道這代表再過幾秒他就要失去意識,縮成暖烘烘的貓,睡得這麼甜――我不相信自己或任何人能夠睡得這麼甜、這麼毫無防備,似乎不可能被我的任何暴力打擾。

不久我發現布朗並不是真的好了。那次事件沒有造成死傷,可是那粒子彈卻在布朗的體內碎成了花,而那些細如粉末的毒素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面貌,以一個我們都不甚了解的方式在他血液裡徘徊,像是夢裡躲在身後的殺手。起先,我和布朗快活地過著我們隔幾週度一次假期的甜蜜生活,並不理會虛擬的殺手,以為那是時間能夠對付的東西,以為那是爆破謊言的遺骸,以為是嫉妒、怨恨;可是令我擔憂的是另外一種可能:布朗已經分不清楚對我的愛與對我的恨,陽光與凍雪在他的眼裡模糊成一片亮白。

有時候是趁我洗澡,但大部分是在我和他激烈做愛後熟睡的後半夜,長大的不安支撐布朗清醒的蠟燭,夜行的布朗爬起來,像一個熟練的探員越過我警戒的手腳(可是卻冒險幫我赤裸的上半身蓋好棉被),張著他發亮的眼睛,逼近床邊的包包,並在我習慣的夾層裡面找到手機,流暢得像是一隻狡猾撬開垃圾桶的浣熊。我的小浣熊發現了他垂涎已久的大餐,捧著它,一口更深卻發亮的垃圾桶,堆滿廢棄的信息、不明的罐頭,發現新世界的布朗,憂心忡忡更沾沾自喜,東嗅一口西舔一下,他背對赤裸裹在棉被裡做夢的我,以為這是直通我更赤裸的內心的蟲洞,他用顫抖的手指碰觸那錯誤的洞穴,分不清楚陣陣痙攣是來自它還是自己劇烈的心跳。那蒙面夜行的小浣熊,同時無辜又可惡地無法抵禦來自內部的呼喚,他被照亮的臉,爬過文字的獨角仙、鍬形蟲,他精緻的鼻子是抹了蜜的陷阱,而更多被釋放出來:整個天都是膨脹的白影子,上面都是黑色的星星。我始終沒有醒來,事後他向我懺悔。

然後他也用偽裝成問候實則探聽消息的訊息打擾了我的朋友。然後他也特地北上做了幾次痕跡過於明顯的示威。

對於這一切我感到威脅、心疼、愧疚。因為便是用這樣的方式,布朗發現了我的不忠。在那一瞬間他就被困在夜裡,戴著浣熊的面罩,不斷回到同一地點,不自主地機械地繼續挖掘。或許在布朗的心底卡了小碎石――我會在重重廢棄物的底下等他拯救――可是一旦這個幻覺偏移動搖時,他感覺到疼痛。可是需要拯救的並不是傷痕,而是更容易被忘記的白日的事情,是幾乎沒有事件發生的單純的快樂。我想起兩個人躲到南方打工的暑假,所有的下午都是沒有班的,可是卻常懶於出門,只有不到一半的下午待在外面,不到四分之一的下午是在海灘上的。真的好少好少啊。我想到在一個隱密的海灣裡,我們與各種熱帶魚一起全身赤裸地擁吻,熱烈地抵住對方的大腿;我想到我們正午騎車去後壁湖的沙灘,所有一切都是白的,幾乎睜不開眼睛,布朗的背影是唯一小小的顏色,趕我前頭跑得遠遠地,專注地找著珊瑚砂裡美麗的貝殼,我感覺到熾熱的陽光曬進他脖子、肩膀――他知道我看著所以又走了更遠更遠――到他頭髮與脖子的間隙、到他的肩胛骨、到那些無法注視的白光中,專注地找著美麗的貝殼,那就是當下最重要不過的事……布朗,你現在也正在看著我寫的這些嗎?

No.3

即使是在布朗當兵時,我沒有給他寫過信。每當打開柵欄,第一個就是飛來我身邊曬黑翅膀的鴿子布朗,一名因蹺家的滿足而帶些許愧疚感的天使,連夜趕來,旅途上沒有記憶,彷彿穿越黑夜的深海,直到見到了我才用力地大口吸氣,翅膀都掛著冰涼的水珠。在我手臂搭建的巢裡,他對我說著話,吐著溫暖的氣息在我的臉頰,說著淺淺的音樂一般的失去語意的話,可是每一句聽起來都像是:我很想你,記得寫信給我呀。布朗失去了在營區焦急的燃料,幾乎忘記等待幾乎使他啄禿自身的羽毛,他昏頭昏腦如一架電力不足的收音機,有氣無力地說:記得……我呀。

現在我後悔沒有寫信給他。尤其是在想念布朗的時候,我努力想要用更多的文字抓住開始氧化變色的布朗,他在我的手中做輕微的掙扎抵抗,就像我們家不愛洗澡的阿捲貓。用更多的鹽去抹上切開的蘋果對於逝去倉皇的模樣。我的信與字在那時已經達到它們價值的高點。寫什麼都是黃金,寫什麼都是奇蹟,都是使盲人復明的手。

當時我也努力試過,可是卻不知道怎麼說話。愈是誠懇真實的話,看起來愈是言不由衷。不經思考就敷衍寫下的我想念你,和殫精竭慮一小時後才用力寫下的我想念你,最終的產物並沒有差別,這是多令人驚訝啊。我想到相隔兩地時布朗和我的通話中時常出現的空白。無話可說卻偶爾善意偽裝成收訊不良的空白。空白的深淵凝視著我,布朗凝視著我,期待我更加努力一點說些什麼。什麼都好。我只會慌亂地開始說些不正經的話,要他模仿我們的阿捲,可是這是千篇一律的套式,漸漸布朗有點倒果為因,以為在我心中他不過只是一隻寵物不是愛人。可是他又是這麼甘願地配合我,一次次重複同樣的戲碼。每當空白的籠子出現,布朗就自己乖乖地走進去,變成我養在電話裡的一隻貓。

(事實上,阿捲還比我強些,牠長期住在布朗在廁所裡幫牠做的小窩,天沒亮時固定撒賴叫到布朗爬起來給牠早餐再倒頭去睡,每當布朗蹲馬桶時總是親暱蹭去他腳邊湊熱鬧。我不住那裡的時候,布朗喜歡和牠說話。)

我們都沒察覺的是,我不自覺寫了更多更長的信給布朗。分離兩地時,我常在我隔絕的方形小房間裡塗寫,弄一些虛構與非虛構的實驗,這時布朗會徒步越過空白的紙,我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出現,他不時低頭看看自己是否留下腳印,當然他沒有帶著鏟子之類的除雪工具。他會像打開柵欄一般打開我麥克筆畫出的方形其中一邊的手臂,探頭看看我是不是在裡面工作,好像我非常有可能在裡面替乳牛擠奶。他貼著柵欄的縫隙看我,像看西洋鏡一樣,我在裡面繼續寫著,並且假裝沒看到他的黑眼珠以及活跳如小金魚的翹嘴唇。分離兩地時,他都這樣接近我的房間卻不進入。布朗喜歡透過惡作劇驚嚇別人,以博得他親近之人的注意,因為他們總會在原諒他的情緒中更加溺愛他。在我夜夜祕密的擠奶中,他熟門熟路地準時報到,一隻固定車頂跳下來領晚餐的虎斑貓。他或遠或近地蹲在作品的空間裡,有時位於畫作中央,有時在畫框邊硬伸出一截尾巴,難怪會被外人以為那團呼嚕作響的小毛球其實是作者的簽名。就像他對我的生活領域做的事一樣:在喜歡以及可能有地雷的地方插上小旗子――布朗大獲全勝。

我寫更長更自私暴烈的信給布朗,也寫一些沒有完全進入正題的溫柔的話。我不打算在收信人大聲呼叫沒有敲門的布朗,像在半睡半醒間不敢亂動,怕把尚且附著在身上夢境的露水抖落。可是一旦落入文字段落,我便在小說的夢境裡低調或高調地使用這個名字,彷彿做夢的人是布朗,而我只是不小心從背後進入了他的身體。這裡你必定注意到了,這並不是那種用來對話的信。我所無法面對的是那個因空間上的隔離而得虛設的「你」;布朗只能是第三人稱。布朗不擅長好好待在我面前,或者相反,我總是不能好好待在他面前,被他的眼神的十字瞄準線定位,布朗想看清楚想抓住我的喉結、心臟、勃起的陰莖,可是我說話,可是我用力愛他的時候都是運動的。布朗喜歡有房子喜歡將死去的昆蟲做成標本的習慣,在在說明了他對一個定點的著迷。他對於家的著迷,對於他出生長大而離不開的屏東,布朗如一尊無法從基座抽身的公仔。布朗只能是第三人稱,就像我影響了他的用餐習慣,在四人餐桌上把他從我的對面換到了我的側面,我在信裡面不打擾他地替他挪到旁邊的位置。也像我們平時一人個選一片的租片習慣,註定在接下來的幾小時輪流在對方選的片子中打瞌睡。在那試圖了解對方而睡著的時候,我和他都是那個被深愛的第三人稱。

我寫那些信給布朗在分隔兩地的時候。見面的時候,沒有信也沒有布朗。多麼短暫見面的時候,在那短短的幾天或幾小時中,我們通常選擇曬太陽、睡覺,或是擁抱彼此。圖◎阿尼默www.facebook.com/animo.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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