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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這世界本來是美麗的 - 李永平談《朱鴒書》

2015/09/22 06:00

新作《朱鴒書》。

專訪◎孫梓評

李永平。(胡舜翔╱攝影)

闊別故鄉卅餘年,交出「月河三部曲」後,李永平(1947-)終於重返婆羅洲。行前忐忑,擔心童年所見會因自己長大而「變小」,所幸抵達一看,「還是一樣!」他大方秀出手機裡三百多張照片:祭祖墳,貓城古晉,胡椒園舊址,馬當山,七哩中華公學……幾乎就是《雨雪霏霏》故事場景巡禮,而念茲在茲的沙勞越最大河「拉讓江」,「是母親河──沒有變小,但是受傷了。」近年因謀商利,民眾毀去大片珍貴紅樹林,改植油棕,大量施肥,水色從幽綠變為濁黃,李永平的轉述中帶著歎息與痛。

我一定要讓讀者感到心痛

九十萬字「月河三部曲」包含《雨雪霏霏》、《大河盡頭》、《朱鴒書》,浪子李永平將童年往事、少年時隨「荷蘭姑媽」溯流卡布雅斯河的記憶,摶成虛構,向在台北街頭偶遇的小女孩朱鴒掏心傾吐。世界第三大島婆羅洲,分為東馬(沙勞越)、汶萊,以及印尼加里曼丹省,馬、印邊界長達一千多公里。「成長經驗裡最後一件大事,就是初中畢業那年暑假到加里曼丹,遊那條大河。那時只到下游,上游根本是蠻荒一片,沒人敢進去的。」到了第三部,原以為他會續寫成年遊歷,卻沒有,「人哪,最好不要長大。我非常不喜歡成年的我。」於是,小說家讓朱鴒隻身前往婆羅洲,沿途結識許多被白人「峇爸澳西」染指的美麗原住民女孩,她們中魔般擁著自己心愛的芭比,搭上澳西鬼魂領隊的幽靈船,前往「登由.拉鹿」小兒國……

《朱鴒書》封面上寫著它是一部「東方奇幻小說」,甚至還繪出朱鴒動漫造型,然而逐頁讀去,在原始雨林間,除了月光和浪漫的少女情誼,字裡遍布戰爭,俘虜,兒童性侵,死亡,殺人,後宮的勾鬥,冤魂與屍體……「這可能是我寫過最慘的一本書,且是透過一個小女孩講述,更悲慘了。宮崎駿的卡通也常講陰森恐怖的故事,但又透過那樣美麗的畫面表達。事實上,這世界本來是美麗的,像未開發前的婆羅洲──如果白人不侵入的話。」李永平說,「我一定要讓讀者感到心痛。如果讀者看了這部小說卻不痛,他不是人。因為他已經沒有人性了。」

其實,既痛且快。相對於少年永藉由溯流「尋找生命的意義」,朱鴒則接下了作者賦予的使命,化身黃魔女除暴安良。她帶著台北街頭練就的一雙純真與世故並存的眼睛,凝視,闖蕩,一舉弒殺澳西鬼魂。白人澳西的魅影,不僅飄移在河上,對英屬殖民地長大的李永平而言,「從小就看到英國人以主子身分在沙勞越展現的優越感。白種人非常高大,形象跟上帝比較接近。當地原住民跟華僑相對沒那麼漂亮,就成了苦力。」那圖象也見於《朱鴒書》中,肥胖的澳西先生身旁伴著瘦高的爪哇僕人阿里,「我常想,如果真的有造物主,祂這樣安排的用意何在?」終於藉著小說將多年怨氣吐露,或因如此,「《朱鴒書》是我迄今最滿意的一本!好像在發洩什麼一樣,衝破了小說書寫、社會道德規範、文學束縛等障礙,真正隨心所欲。」

整個婆羅洲都是鬼魂飄蕩

李永平自稱「古典結構主義者」,打算寫書時「會先設計好它的整體結構」,然而,《朱鴒書》啟程前卻只有一個跟隨多年的人物(朱鴒)和一個最熟悉的時空(1960年代婆羅洲),寫完對讀者交代前因的長長楔子,腦中莫名浮現「有個少女蹲在河畔哭泣」,畫面如此強烈,故事便隨之湧生了。

由於三部曲時空相仿,朱鴒得以在婆羅洲與少年永錯身,甚至《雨雪霏霏》中被石頭砸死的狗兒小烏,也化為神氣靈犬再度登場。「那時新舊過渡的婆羅洲,比較適合在小說裡頭呈現。」同時,「婆羅洲沒有文字歷史,都是口傳,給小說家非常大的方便。」從小聽熟各族聖山傳說,加上胡椒園生活對叢林地景的熟稔,想像力全開的《大河盡頭》下卷和《朱鴒書》,成就了酣暢淋漓的雨林書寫。而朱鴒穿越百年前,看詹姆士.布魯克關鍵一役,則是有意告訴讀者,「婆羅洲原住民第一次接觸到西方宗教、文明、科技,對他們造成很大震撼,尤其看到槍可以準確擊落鳥,那是神才能做得到的事。」由是,「白人的征服史沒那麼壯烈偉大,對當地原住民來說就已經是魔術了。那一章〈白神戰紀〉,可說是白人征服世界的縮影。」

如今回首《海東青》階段,因意欲對台灣執政當局有所批判,在白色恐怖陰影下,只好「寫成一個大迷宮」,「本來要寫一百萬字,寫到五十萬字,硬生生把它停掉,說是壯士斷腕,其實是斷尾求生。」痛定思痛,「當時寫作進入死胡同,能把我從死路中救出來的,就是我的婆羅洲母親。」一如馬克.吐溫回到他出生長大的密西西比河,寫出《頑童流浪記》。「我從他的寫作裡得到啟發:人不能回故鄉,我的心可以。」

影響李永平的還包括19世紀西方長篇小說,比如《悲慘世界》。因此《朱鴒書》藉由歌(甚至是咒語)的穿插,使某些聲音繚繞全書,揮之不去,並喜歡將已發生的一提再提,「以前的人寫長篇,因為連載,怕讀者忘記,所以一件事會重複講。但《朱鴒書》有些地方是刻意的,希望能以優美的語言寫成主旋律,或視之為詩裡的重複句。」李永平常邊寫邊念,感受聲音,企圖在音韻上呈現童話感,亦與故事主題照映出巨大反差。

《朱鴒書》末,朱鴒返回台北後,竟違背作者旨意,決定再度前往婆羅洲,李永平坦承,「很明顯,是一種交換:我留在台灣。她去婆羅洲。我想她會喜歡那裡。婆羅洲夠大,夠野蠻。有她發揮的空間。朱鴒是個動作很大的人,擺在台北太可惜了。」同時他又淡淡提醒:「整個婆羅洲都是鬼魂飄蕩──所以我告訴你,澳西先生早晚會回來的!」聞之聳然。已是鬼魂的澳西先生,被朱鴒彎刀所弒,二度死亡,還能歸返?「每一個讀者都可以創造自己的續集。」宣稱不再書寫朱鴒的李永平,此際背包裡的書是《荒江女俠》,很快,要開始他以明朝為背景的武俠小說,「可能是最後一個機會寫長篇了。」說這話時,眸中閃出熱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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