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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季節如此容易 - 廖玉蕙談《在碧綠的夏色裡》

2013/10/08 06:00

作家廖玉蕙及其新作《在碧綠的夏色裡》。(廖玉蕙/提供)

專訪◎言叔夏

《在碧綠的夏色裡》。

九月天裡走訪廖玉蕙(1950-)隱蔽在杭州南路巷弄裡的住所,途經已被拆去大半的華光社區,忍不住往牆垣裡探頭。是她筆下生活的即景吧。新作《在碧綠的夏色裡》寫到尋常一日的返家散步途中,和此地一居民老婦攀談閒聊、卻被當做是「政府派來的奸細」,雙方在彼此慌張的遮掩中匆忙分別,「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小頭銳面的惡吏」。筆觸爽利平淡,寫到末尾卻也不免帶出一抹自嘲的荒謬,既令人啼笑皆非,也總讓人忍不住好奇:在不容易的生活裡,如何能成就這樣一個從容、淡定的書名?這個疑惑,在將盡的夏末裡見到廖玉蕙本人時,卻大抵也就明白了一二。

「我是雙魚座的,大概什麼上升月亮之類的有混到火象基因吧,年輕的時候,我對很多事物的價值是非常斬釘截鐵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灰色地帶可言。」廖玉蕙說。加上自己正義感又強,每每有看不過去的事,都忍不住發聵耳之言。

「大學入學的第一天,有個男同學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大聲唱歌,想吸引女同學的注意。我那時剛從女中畢業,受的是很保守的教育,當然就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妥。加上那歌聲實在太吵了,我立馬一個箭步就上前去告訴他:『教室裡面禁止喧譁!』那男同學很難堪地閉了嘴,結果那陣子我每天到學校,都發現自己的桌子被踩了三個腳印。」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地說。

「最近同學會時又見到這同學,他才跟我自首,那些腳印都是他踩的。你說這是不是很幼稚!」

生活就像雞兔同籠

性情中人式的大笑方式,笑談生命裡各種突梯的遭遇,書裡那幽默、帶點自嘲意味的作者形象,立刻鮮明活跳了起來。《在碧綠的夏色裡》寫生活裡被瑣碎話語串連起來的吉光片羽,寫人與人間的交鋒笑料,都宛如一個繁弦急管的表演場。舉凡按摩店中與女店員的話語機鋒、計程車裡被司機強迫討論小籠湯包的種類,又或與林文月教授初次見面時的飲食雜談,都讓此書讀來充滿複調的節奏。

而這或許也正是廖玉蕙散文裡最突出的風格:在極度認真的人生裡入戲,帶著一點澄淨的、小孩子式的天真目光;卻也每每總在結局登場的時候,忽然從生活本身的荒謬氛圍裡抽離出戲,驚訝地掩嘴呼告:「怎麼會這樣?」和同世代女性作家的閨秀情調不同,她寫人際間的應對與分歧,寫世間的聚散與巧合,常捨迂迴的修辭而求情真,是陳芳明在序言裡所說的,一個「抒情傳統的異數」。

「生活本身就像雞兔同籠一樣,永遠不會是均質、同一而整齊的。」近來嘗試在人與人的交際應對中尋找一個書寫的縫隙,廖玉蕙說:「那些看似瑣碎、無解的縫隙裡,自有著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趣味。寫作的快樂和意義也在這裡,說到底它是為了使生活變得更加容易。」

櫻樹開花了

三十五歲甫起步寫作,較諸同輩作家入行的年紀都晚,廖玉蕙坦言,在認知到自己真的可以寫作之前,是一個非常沒有自信的人。

「我家有九個兄弟姊妹,我是老么,和兄姊年紀差距甚大。我母親從小對我的期望就高,管教也嚴厲,她一直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女兒。」談起前幾年甫過世的母親,廖玉蕙仍不免流露出哀矜的神情。

自言從求學時代乃至成年以來,和母親的關係一直處在一種複雜的情緒壓力之中。廖玉蕙說,母親結婚的時候只有十五歲,一肩扛起整個大家庭的重擔,練就了她精明待事的強勢態度。

「相反地,我從小生性就迷糊,反應又比較遲鈍,常常她問我一個問題,我還弄不清楚意思,一陣罵就挨了下來。」

從中學、大學乃至求職的過程,一路都有母親在前方為她開路,對廖玉蕙而言,母親龐大的身影,既是生命的陰霾,也是引路的燈火。

「念中學的時候,家裡的家境並不寬裕,可是她仍然堅持幫我轉學,給我受最好的教育。轉到好學校以後,同學裡有許多有錢人家,制服衣鞋都是訂做,我母親雖然買不起這些,可是她每天讓我穿去學校的衣服,都是用熨斗燙得平平整整;需要出席學校活動時,一定穿正式旗袍,像個好教養的人家。」廖玉蕙回憶道。「她從不讓人把我們看輕。」

廖玉蕙回憶幾年前母親過世的那晚,一生強勢行事的母親在病榻上見到了遠道而來的最後一個親人後,便趁眾人不注意時,自己拔管而去。「連死亡也不假手他人。」廖玉蕙說。語氣裡盡是母女一世以來的理解。

也因此,廖玉蕙說,自己對母親的情感是非常糾結的:「三十五歲開始寫作之前,我幾乎沒有自己的意志可言。是寫作使我重新找回整理這段關係的能力,也找到屬於自己說話的聲音。」

近年終於著手整理母親留下的房子,種樹栽花,庭園宛然。《在碧綠的夏色裡》寫庭院裡母親生前最愛的一棵櫻樹,在她的照料與盼望下終於開花;「那棵樹在我母親生前從來沒有開過花。所以終於等到它棄械投降、開出第一朵花的那一刻,我幾乎要掉下淚來。」廖玉蕙不無感傷地說。既是生命傳承的象徵,也是一個與自己和解的隱喻。

人生相見不相見

《在碧綠的夏色裡》維持過去幾本書的共同特色,從封面、內頁到內容,都可以見到跟她相伴數十載的丈夫蔡全茂的側影。訪談進行的期間,這位廖玉蕙口中「最重要的支柱」,從一開始就默默地泡好咖啡、切好水果,然後安靜地隱退到另一個房間裡。除了郵差來按門鈴、或家中電話響起時,會從房裡出來處理,兩人的步調搭配得完美無間,自有一套平衡的默契。

書中的一篇〈人生不相見〉,寫年輕時的一段情事,多年以後再相見,世事的風景早已輪過了一回,各自擁有各自的故事。面對這篇被廣大讀者熱烈討論的文章,廖玉蕙笑著說這偶然間的一次碰面,使她真正理解到,所有人生的缺口,都是一種圓滿。「那幾年我過得不好,戀情受挫,工作上也不順利,真是拿到了一手的壞牌。」廖玉蕙說。

然而人生路上有高有低,起伏之間,方知路遙知馬力。「失去的不見得最適合自己;昔日以為的壞牌,在時間的淘洗之下,也會被翻轉成一張張好牌,就像生命只要持續下去,就會擁有屬於它自己的圓滿。」

廖玉蕙說自己今日之所以能放心寫作,先生所給予的巨大安定感,是她最重要的動力來源。《在碧綠的夏色裡》封紙角落裡的幾朵紫蓮,泰然自若地在素淨的白色書封底下舒展,是蔡全茂與廖玉蕙生活的一種展現。

「早先我會請他幫我的書做一些很有主題的插畫,但後來漸漸覺得,從他平常的畫作裡挑選出來的圖,有時還比刻意畫出來的東西更適合拿來搭配文章。」兩人的圖與文就像彼此的生活,自有其錯落有致的伸展空間,卻又意外緊密地嵌合。廖玉蕙笑說最好的生活其實是「跟一個最適合自己的人,過一種最適合自己的生活。」於是,那書名不啻也正是一個關於生活本身的名字:在一個碧綠的尋常夏色裡對坐,聽池中一朵盛夏的蓮,安靜而炙烈地綻放。季節如此容易。生活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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