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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另一章-褚威格外記

2008/08/05 06:00

望著樓梯間、腳下的菱花石磚,這是當時維也納百年老屋典型的設計風格。(文.攝影◎洪雯倩 )

◎洪雯蒨

踱步於樓梯之間,鏤花欄杆精緻地盤繞著階梯,好似費盡了心思卻得不到回應。(文.攝影◎洪雯倩 )

1907年至1919年間,在這棟房子裡,住著褚威格。

我站在褚威格的寓所前,仰望著突出的閣樓窗櫺,不難想像昔日講究的風采。(文.攝影◎洪雯倩 )

二十六歲的褚威格(Stefan Zweig 1881-1942),散發著優雅的朝氣。精緻的臉龐上,流露出那種只有世家子弟才獨具的出塵、無慮,另外帶著一份與生俱來的輕盈不羈。

1907年至1919年間,在這棟房子裡,住著褚威格。(文.攝影◎洪雯倩 )

我站在他的寓所前,凝視著這棟大門上鏤雕有細緻徽章的房子,突出的閣樓窗櫺,不難想像昔日講究的風采。這裡,不只是褚威格住了十二年的文學創作搖籃;還是那篇膾炙人口的小說──《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真正發生過的場域。

當女子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是否如人魚公主以歌聲換成雙腿般地被刀割裂解淌著血。(文.攝影◎洪雯倩 )

1942年,褚威格以流亡作家的身分,自盡於巴西;而那位女子呢?真的「陌生」嗎?突然間,在褚威格的家門前,一位披著一襲典雅披肩的「陌生女子」,熱情地向我招手,這與維也納星期天的寂寥巷子氣氛相襯,實在呈現出一種突兀的驚異。這位披著披肩的女子,推著沉重半敞的門,滿懷善意,以邀約的語氣說:「您一定是來排練音樂的!對不對?」

我說,今天是來看褚威格的。她熱情、毫不防地敞開褚威格的大門,邀我一起進入。

於是,我進入了褚威格昔日居住過的地方。

剎那間,也進入了「一位陌生女子的世界」。

匿名情信,帶出雋永小說

這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一頭跌入一個無底愛情深淵的故事。拾級而上,跟小說中描述的場景一模一樣:有著兩戶對望的門戶;而門上的貓眼,則是探窺故事中情節的一切起源。

事情源自於一封信,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因為褚威格自始至終並不認識這位「陌生女子」。潦草的字跡,由厚厚一疊的信頭開端:「你,這永遠認不出我的你!」這種無厘頭的稱謂,讓任何人都會好奇的,小說故事也就由此循序帶出。

「當你接到這信時,表示我已不在人世。不要怕信中的一字一語,一個死去的人,是不會跟你要求什麼的,不會乞求愛情、也不會乞求同情或者安慰。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就是相信我信中所說的一切。因為一個人,一個女人,是不會在自己剛剛死去的孩子旁邊說謊的。」由這幾句話,我們得知,絕望的女子,是一位母親,但是此刻,她自己也不在人世了,而這一切,和褚威格又有什麼關聯呢?在人性心理的迷宮裡,這位奧地利心理大師的作家──褚威格──將一步一步呈現出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整整一百年前,年輕的褚威格帶著一位忠心老僕人,從位於市政廳後方的父母豪宅,搬到這棟寓所,展開他文學創作上的豐碩階段。就在這菱花石磚的對面房子裡,住了一位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位從第一眼就戀愛上這個作家的女孩。身邊老僕人那禮貌彬彬的態度;從沒見過的異國風家具和滿滿的書籍;還有那瀟灑的生活態度,在在令這女孩一步步陷入迷惘、暗慕、崇拜的情愫裡,隨著時間,近乎成為一種深深入骨的臣服。

而褚威格,住在這裡的整段時光中,唯一對女孩講過的話,就是有次在樓下門口讓路時所說過的一句:「謝謝妳。」

這一來,愛情天平,就毫不留情地偏向一方,並且,無可挽回了。

夾雜著祕密誓言的白玫瑰

女孩子後來隨著母親搬離了這裡。但是,她的靈魂無時無刻不縈繫著這棟房子裡的那位戀人,菱花的石磚,雕鏤的欄杆,藏了這麼多的思念、強烈的暗慕,讓這樓梯間一時也沉重無比了。幾年後,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女子重新出現在這條街上,她,回來了。

五年前,褚威格從沒察覺到的小女孩;五年後,也沒認出;甚至往後也認不出。此時,這位「陌生」女子,刺痛地驚覺到自己的命運:一個自己所深深暗戀的人,卻漠然認不出自己的命運。這個命運,她一輩子承受,直至死亡。「這是個墜入真實的殞落,也是我第一次對命運的知覺。」

褚威格優雅倜儻地結識了這位動人少女,卻永遠未曾認識過這次邂逅之後,所誕生的那個孩子。女子獨自面臨了一個女人生命中那驚天動地的過程,曾經流落於克難的收容機構,但是,她從年少時窺得作家的生命中得知:他,若沒有自由的空氣,是無法呼吸的。

她要讓孩子也像作家一樣,享有那出塵的輕盈、不虞匱乏的環境、還有就是生命中那種脫俗的精神氛圍。但是,這一切,要先跨入維也納那黃金的社交門檻才可能,一個「陌生」的女子該如何企得?於是,剛開始,是她先周旋在那些人之間;沒多久後,換成那些人來尋覓她,因為:「我的容貌,在那些人的口中是有口皆碑的──你曾察覺這點嗎?」

坦承這一切,對女子來說,並不會可恥或隱晦。但是,她選擇的是:預約自己。預約一個未知的未來,企盼有一天會再與心中暗戀的人相遇,而那時,她寧願自己仍是單身。這一來,刻骨銘心的換成別人了,他們是銀髮公爵,工業鉅子,名流望族之後,這些人殷勤地圍繞在她的身側,卻被一道不解之牆隔離其外。一種命運莫名的詛咒;一種奴隸般的忠心等待,讓她死死地固守著這宿命。於是,作家每年生日時,都會收到一束匿名的白玫瑰,十年來,這位陌生女子,守著這個誓言。

百年歲月,無言地展現姿態

誓言,再一次摧毀了。

女子的等待,成了一個椎心的相遇,她再次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在一個剛剛送去白玫瑰的第二天,她再次不期地遇見了作家,而這中間,已是十年的光陰歲月。雖然,女子已經成熟、已經嫵媚、已經歷經世事,但是,一個孩童般潛意識的罩門,讓她只要見到這位初戀者,就隨即轉換成當年那個僅有十三歲的小女孩;就自動地臣服於一切不平、不堪之下;而一切的現境、桎梏,也就隨即地幻滅無形。

如果一個三十歲的人,自願以十三歲的心境面對外界時,那就表示:她願意把自己的人生撕成兩半。

不過,就在她目睹對方以那一貫優雅的笑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馬上知道:他認不出她來。

當女子再度跟著作家回到少女時期曾住過的房子時,我真不知,她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那每一階梯,是否如人魚公主以歌聲換成雙腿般地被刀割裂解淌著血。一進門,更怵目驚心的一幕映入她的眼裡,昨天才遣人送來的白玫瑰,正以燦爛的姿容,在窗邊的書桌上綻開,對著她微笑。算是迎賓禮吧!

閒聊間,作家表示很喜歡這匿名的禮物,正因為不知是誰送的,所以更加珍惜。「也許是個愛你、但又被你遺忘的女人送的吧!」這類的暗示,並不會有任何的效用的,只會讓氣氛更加挑釁罷了。最後,作家以一個更令女子感到屈辱的方式,做為道別:隔天日午,他偷偷地塞了幾張大鈔在女子的毛絨袖套裡,算是昨夜之酬,而這一幕,正好被她從鏡子中給瞥見了。就在她極力壓抑著情緒、含著淚奪門而出時,命運再一次地給了她一個更殘忍的道別──她遇見了昔日那個忠心耿耿的老僕人。

老僕人本能地退到一旁讓路,但在眼波餘光中,不小心看到了這位衣著華麗、卻抿唇噙住淚水的女子,就在這一瞬間,老僕人眼中閃過一道驚悚的亮光。「忠實的老僕人啊!」老人認出了華麗背後的真貌,想必也了然這十五年來在女子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踱步在樓梯間時,我心裡浮出小說中的最後一段,褚威格的神來之筆,在書末以極精采的方式結尾:「作家驚覺地望著花瓶,第一次,十年來,第一次花瓶是空的。他整個人抽搐了一下,這花瓶仿如一道冥府之門,一道緩緩開啟的冥府之門,一陣寒意,從另一個世界陣陣滲透而來。他似乎觸及了『死亡』、同時感受到一份永恆之愛。心中一怔之餘,突然對這位無形、卻又衷情的女子萌生思念之感,這感觸,彷彿聆賞著遠方傳來的一縷樂音。」

忽然,樓梯間傳出舒伯特的〈少女與死〉(Der Tod und das Madchen),女子和聲樂家的排練開始了,歌聲在幽靜的樓梯間充盈貫耳,似乎迫不及待地回應著剛才腦中的思緒、和褚威格小說中的最後一句話。這種驚人的現實隱喻,讓我駭然奪門而出,只因無法承受那百年、赤裸的真切。百年的歲月,在維也納,並不會造成任何時空上的隔閡,它,一再無言地以各種姿態呈現出來,並在各個場域上演著世紀前後的現實隱喻,至於,讀得懂其中奧義,那就是藝術了。

出門抬頭一望,褚威格窗口,立著一支插著白色花朵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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