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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陳柏煜/箱中美人
◎陳柏煜
◎陳柏煜
近中午,乳白色的客廳滿是日光與熱氣,陷入「月窗」,打在賴床的母親身上。就像月光打在墨綠色的山丘上,局部的山丘彷彿懸浮在空中,在黑色的雲朵裡膨脹又放鬆。八點鐘起床的我,已經在星期六過了三個小時,吃過早餐,在皮沙發上顛三倒四地玩耍了一輪,母親還在星期五裡。我搬來螢光黃的小凳子,為了從窗裡偷看母親到底起床了沒有。父親知道母親寵愛我,因此總是派我負責在假日叫她。踮起腳尖才足夠高,雙手撐在木鞋櫃上面,我得維持一個累人的緊繃姿勢才能看見,但我卻常常看得入迷。就像從傻瓜相機望出去的世界,和室裡的母親有種純粹物理性的美感,如此實在而無法觸碰,我只能透過持續的觀看保有它。母親睡在一個幾乎不可能打開的箱子裡。我想到的是用來存放底片與相機的防潮箱。母親還沒睡醒,如果她睡醒,就能抬頭看見我在月亮裡:一個努力踮腳的小仙人。
我十分想念童年時光,因為那時候的我雖然很聰明,但把聰明都放在研究外頭博物的世界,沒有把聰明放在母親、父親與妹妹身上。研究他們,為了驗證我們的相似卻發現我們的不同;只要一把聰明放在某個人身上,你們就不可能綁在一塊了。你必須(或他必須)退後。評估那段距離。聰明是一種漆彈。全家人會被我打得很煩。我想念我樂觀的童年,當時我對動物、軌道車與地球的起源比較感興趣。成長將我轉向。我迷上探討關係、分析案情。生活發生擦撞的時候,我會拿出過去熟練的行當:把事情放回軌道賽跑,企圖探究今日之所以相撞的結構性原因,並且抱持一貫的天真,以為唯有通過反覆的意見交換才能通向完善的溝通。母親吵不過我,最常用的結論是「你最聰明」。她的怒氣中包夾了受傷的埋怨,怪我沒有告訴她就自己跑得太遠。跑到一個螢光黃的小凳子上。然而在心底我知道我是過度感性想將大家勉強綁在一起。客廳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了一些不能忍受的角落。因此聽到她那最後的反擊,我就覺得比起她的傷心我是更加聰明地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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