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陳偉哲／鳥事

◎陳偉哲

◎陳偉哲

日子長年鼓鼓的，我壓抑灰羽毛底下。弗汝弗汝叫著。語氣充滿討穀糧的乞求，除了在餓透肚子氣急敗壞時特別響亮，平時我是只溫馴的鴿東蹦西跳引起路人注意。他們因我弱小個子過於可愛才捨得餵食我。我是有溫度的動物，靠晝夜群聚搶別人手中落下的愛戴與青睞謀生。資料發達年代書信早已退役，我並沒有繼承先輩傳信的職業，整天好吃懶做地到處去博取相機的注意力。哪裡有目光浮現就有我當日的三餐，相當無憂。可是近期疫情肆虐遊客稀少，人不再冒險出門偶爾還下起一場場廉價的長命雨使得出入也困難，腹部悄悄地扁了一圈，是羽毛體貼隱藏才不至於露餡給人嘲笑。快樂的假日慢慢從蒙馬特白皚皚的階梯滑落，如自閉許久的快樂指數已經快要墊底了。鳥屋依舊青春，只是被困太久空虛從內心深處滲出儀錶我並非所能控制。寂寞時看看烏雲心房就被洪水沖溺，落魄時望望無人問津的壁畫耳蝸彷彿出走到遠方尋找新的賞畫聲音。一切都變得不尋常，人數也是，因為從醫院緊急部門傳來了許多名字跟隨他們心儀的星星一同入土為安，連我還來不及慰問一聲。鳥人過鳥日，好像歸回動物的初衷徘徊生與死之間的生命線。儘量不去煩惱工作、下班、顧孩子、煮食、打掃之類的日常，靜靜打坐，學一隻剛成功遷移的候鳥投入新環境從零開始，從新的角度去發覺更優良的世界觀，因為我們並不容易退步，不然來時路的經驗和不翼而飛的體力全白費了。

我躺在單人床上，抬頭注視走馬燈在透白的天花板上留有的鳥影兜圈。它不會發音，一如心底木訥，也許有些事不說出來會淡淡稀釋，如黑影，關上燈就不再恢復它多稜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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