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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王丹專欄】大英雄與小英雄
◎王丹
◎王丹
我們學歷史，涉及到的歷史人物，除了大奸賊之外，就是大英雄。當你閱讀這樣的歷史時，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人類社會能夠走到今天，最輝煌燦爛的一面，難道都是由那些歷史上的大英雄描畫出來的嗎？
我當然沒有貶低歷史上的大英雄的意思，我本人甚至比較傾向精英主義歷史觀，我承認大英雄在歷史發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那就是他們被寫進歷史的原因。但是，如果歷史都是由大英雄的故事組成的拼圖，這樣的畫面再怎麼精采，也未免會顯得單調，而且看起來總有那麼一些不合理：除了大英雄之外，其他人在幹什麼？那些普通的人，就不能稱之為英雄了嗎？我們可以假設一個場景：有歹徒在街頭公然行凶，那些衝上去與歹徒搏鬥，甚至因此失去生命的人，當然是大英雄，他們的事蹟可歌可泣。然而，我們不能對他人進行道德綁架，我們生活在其中的社會，大多數人缺乏不惜以生命做為代價而去維護道德，良知或者秩序的勇氣，而這，是無可厚非的。在這樣的社會中，我們要怎樣期待個人所發揮的積極作用？
心理學家布蘭德．泰特和同事在2009年為學生們提供「道德心理」培訓時，曾經提出一個「小行動，而非英雄主義」的口號。他們並不要求每個學生具有英雄主義情結，只要求每個人能知道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可以「打電話報警」，也可以「告知其他旁觀者這裡的情況」。他們指出，在危難時刻，這些都是有效的選擇。當我們面對危險的時候，能夠做以上那些「小行動」，其實也是一種英雄行為，只不過比起犧牲生命的壯舉來說，這樣的行動者，或許可以稱為「小英雄」。 在我看來，泰特的訓練課程不僅接地氣，而且非常實用。
所有的哲人都曾經告訴我們，我們這個社會要變得美好，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杜絕冷漠，每個人須具有公民意識和對公共事務的熱情。簡單說，「積極的個人」，是美好社會的基礎。但我們的社會也有一些陳年的毛病，那就是對「積極的個人」進行各種各樣的挑剔，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我們周圍有太多的人，自己並不願為這個社會的美好做出什麼努力，但很樂於對那些努力做事的人品頭論足。只要那些他們評判的對象，沒有表現得像一個「大英雄」，只要那些「積極的個人」也有可議之處，那麼不管他們是否努力，他們面對的，很可能就是譏諷，嘲笑，刻薄的批評，甚至無端的指責與惡意。這樣的社會中，「積極的個人」很容易有挫折感，也很容易因此而退出公共事務，回到他們自己的個人世界中――這完全可以理解，因為那是一個平和得多的世界。我們可以說，在一個眾人用「大英雄」的標準要求他人的社會，「小英雄」是很難形成的。
歷史的真相其實是：社會進步當然需要「大英雄」的激勵作用，但真正的進步，更需要那些也許沒有那麼勇敢，但是仍舊盡力去抵抗，去援救，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增添這個社會的道德基礎的人。我們不能強求他人在危急時刻英勇無畏，但我們應當鼓勵每個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多少少做一點有益於建設美好社會的事情，做一個「積極的個人」，而不是對周圍世界和他人漠不關心的人。一句話，比起「大英雄」，一個社會更需要的，其實是「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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