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神小風／規矩之海

◎神小風

◎神小風

近來每天早晨醒來第一件事是拼拼圖。

這是個奇怪的習慣。聽一些人聊過，說小時候家人不讓喝飲料，長大後喝可樂喝到頭痛――可樂自然可以代換成各種東西。例如模型，例如電動玩具。以我的例子來說是拼圖，原因也很簡單：「拼拼圖眼睛會瞎掉。」國小的我近視已五百度，從側面看就是一個大雄無誤。如今每拼一片拼圖，都有種莫名的悲壯感，這項娛樂，最大的成本是得跟自己的視力打商量。拼圖是在線上拼的，連結的名稱是「名畫拼圖一百」，朋友說拼這個沒有手感啊關掉網頁就什麼也沒有。我不為了打發時間，也不為拼一個什麼來裱框。拼圖就只是拼而已。這是一種自得其樂的遊戲，一點也不寂寞。它單調、重複且令人安心，每一片都有非常老實的去向，萬事萬物都從四個邊角開始。我拼過雷諾瓦少女的手指，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並認真細究起梵谷畫裡的各種疊影。一日拼一幅圖拼到沉迷，樂於比較每一塊線條色調，拼完去查了才知道那是塞尚。我沒修過藝術史，但莫名成為認真的好學生。為什麼我喜歡的拼圖多數是印象派的作品？這流動的色塊在視覺上本能就予人安慰嗎。在娛樂之餘，也有這些認真的思考泡泡。拼圖在乎視覺，但我更在乎耳朵。在線上拼圖，每拼成一片會發出好清脆的咬合，咔咔咔，是誰走過我身邊，組成一整片的規矩之海。我喜愛那樣向下收束的連續音。在一天的開始，聽著虛線在時間裡咔咔成形的聲音，大概就是我的AS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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