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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十七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獎佳作】 黃柏軒/腎友日記

2021/12/05 05:30

◎黃柏軒

作者簡介:

黃柏軒,1983年台南生,東華創英所畢業。自費出版社「愛文社」老闆,工作是為人圓夢。著有《附近有人笑了》(2014,逗點)、《腎友川柳》(2021,愛文社)。剩下三十個字要寫些厲害的吧,我想最厲害的就是我還活在這裡說笑給你聽。

得獎感言:

終於讀到游善鈞〈褪色的馬〉實在太好看了可惡我要去買他的詩集《水裡的靈魂就要出來》。

〈腎友日記〉是我的詩集《腎友川柳》延伸作品,喜歡這首詩或是喜歡地獄梗的讀者,恭喜你有一整本可以讀了。#還在打書啊

★★★

◎黃柏軒

早起出門看報告

醫生說你要洗腎

不洗,兩週內就會死

不是寫詩時用到的那種很酷的死

是平凡無奇的

普通的死

「我今天沒有哭」

在夢裡用這句話開頭

寫了一首好詩

醒來只記得這一句

洗完腎回來慣常虛弱

請別人幫我做這做那

當起了大爺

因為生病

跟別人講了一堆

我這麼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我這麼愛你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之類的

都是老媽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每個人都當自己是超級英雄

書寫自己的起源故事

一定要一個比一個慘

洗腎一週三次

一次四小時

聽起來很苦

也沒有十二年國教苦

「我下課了」

洗完腎

這樣跟室友說

每天

每一秒

你做的所有選擇

都會永遠改變你的人生

不就是蝴蝶效應

有什麼好怕的

新生活始於

你明白無法回到過去了

那一刻開始

快樂始於

從你明白不快樂可以結束

那一刻開始

幸福始於

從你明白你只是雨中的淚水

那一刻開始

重大傷病過終身

準備開始排換腎

這篇貼文得到200個讚

做完移植門診的檢查

開始等待

一具善人的屍體

■2020年,三十八歲的我突然發現末期腎衰竭,開始洗腎。最近剛通過移植門診的身體檢查,開始排換腎,想著自己接下來等待的是另一人的死亡,感到相當奇妙,有感而寫了這首詩。

【評審意見】

與「病我」共處 ◎李癸雲

這首詩是日記也是疾病誌,描述病中「我」的苦痛與治療體驗,呼應當代疾病書寫潮流裡著重主體提煉生死深義的共相,然而,詩人有獨特的觀看與表述方式。語言刻意淡化情緒,白描日常處境,以轉折和對比代替衝擊,因而在看似輕輕帶過的簡潔節奏裡,主體無奈、脆弱的心境卻能深刻傳達,而生死、苦樂、幸與不幸等二元價值也在此被重整,更在自嘲語氣裡交互辯證著,意義飽滿。書寫主體正面寫病,不渲染、不雕鏤,努力撐住,與「病我」進行處世之道的對話,是一首舉重若輕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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