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晃動的夜 6之1 模糊的巴黎

◎陳思宏

摘掉眼鏡，製造小地震，如此凝視城市，是我最愛的夜。

每到一個都市，我最期待的就是黑夜。那次到巴黎，只為了趕一場瑪丹娜的演唱會，來去匆匆，沒在城裡多挖掘點可回味的，只有瑪丹娜的不老舞姿在腦子盤旋。演唱會後，和朋友散步到巴黎鐵塔，我們哼著瑪丹娜，隨地在沒有人的草皮上坐下，專心凝望著這座在許多人心中指涉浪漫的鐵塔，在夜裡放肆發光。我決定履行觀光客的使命，拿起數位相機，試著讓夜色定格。夜景模式，關掉閃光，然後任由手指和按鈕胡亂推擠。這是個影像失速的時代，剛剛捕捉到的影像獵物，不馬上預覽，簡直討罵：萬一這幾張都拍不好，回家怎麼有機會重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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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來襲。

我的手，很明顯地在相機吸取面前夜色光華時，製造了有感地震，整個鐵塔線條模糊，光影層層堆疊。但這沒有防手震的數位相機，卻把我們眼前的巴黎拍得流光華麗，就像是沒印好的彩色報紙版面，字影重疊，這樣的迷離，讓我記住了巴黎。

一個朋友最近動了眼睛雷射手術，周遭每個人都關心術後的視力。她一切都滿意，但是卻懷念以前摘掉眼鏡時的舒服狀態。眾人不解，她就要每個人回家後把眼鏡摘下，靜靜地與眼前的模糊相望，不用看懂電視上的紛擾，不必看清公車的號碼。的確，在這個不清不楚的視覺狀態裡，白天的清晰排除在視線外，肢體於是慵懶。

從此，我在每個城市裡凝視夜，拍完許多人搖頭但我卻很愛的照片後，我會摘下眼鏡，享受模糊的城市風華。小地震後，都市的夜被重建，恰好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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