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不繫之舟】顏擇雅／女子與小人為何難養？

◎顏擇雅

◎顏擇雅

孔子講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今人是很難幫他開脫的。真要解，就強調他畢竟屬於他的時代。我手邊的傅佩榮解讀《論語》，就是這種解釋。

我對這種解釋產生疑問，是在讀《詩經》的時候。《詩經》是否孔子編輯已不可考，卻無疑是他最重視的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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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部《詩經》，他又最重視〈周南〉、〈召南〉。沒熟讀這二十幾首詩，「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這是他在〈陽貨第十七〉特別叮嚀兒子的。

〈周南〉、〈召南〉正是《詩經》中女性觀點占比最高的部分。〈葛覃〉寫少女婚前受父母疼愛的喜樂，〈采蘋〉寫嫁前祭祖的莊重，〈摽有梅〉寫遲遲沒對象的焦慮，〈江有汜〉寫同居後被分手的憤怒。

〈召南〉第一篇〈鵲巢〉則把女人嫁進夫家比喻為鳩占鵲巢。詩旨卻不是在譴責悍妻，而是在歌頌男人娶到能幹妻子的好處。孔子如果認定男人沒讀這樣的詩就好像面牆罰站，他應該是認定家裡大小事應該給女人管的。

〈周南〉第一首則是〈關雎〉，孔子大大稱讚這首，說它「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這首詩講的，是男人愛女人是天經地義，為女人受苦也是天經地義：「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受苦為了什麼？是為了「琴瑟友之」兼「鐘鼓樂之」的憧憬，這是把理想婚姻比喻為一場持續的心靈饗宴，過程中夫妻就是彼此傾聽並馬上回應，沒有誰必須服從誰。這種婚姻觀放在21世紀也相當進步。

憑這些，可以確定他並不是大男人。那「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一語要如何解讀？

也許，孔老師剛被師母罵得滿頭包？弟子記下，不是因為裡面有大道理，而是它顯露真性情。就好比「老而不死是為賊」，孔子不可能相信品德沒一百分的老人都應該死一死吧？

另一種解讀是從「難養」兩字入手。也許他指的，是你沒必要養，卻自己去找來養的對象。這樣，「小人」就是指買來的孌童（其他奴僕需要貢獻勞力，不算是主人在養），「女子」則指妾。這麼解讀，下一句「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就更合理。以性欲為基礎的關係，太遠太近才易生是非。這樣解，這句話就無涉歧視，而是在警告有錢男人：好色是必須付代價的。●

■【不繫之舟】隔週週五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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