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祕花園】〈我的失智老媽〉甚麼都忘了 卻忘不了被背叛

圖／巫伊

文／張采薇

每當下雨天時，就會想到媽媽用幽怨又帶點開心的語氣說：「我最喜歡下雨天了！下雨天時，大家都在家裡不會出門。」自從媽媽患了輕微的失智症後，就變得很怕孤單。以前的她，是那樣地活潑，參加許多社群團體，一有空不是和同學吃飯聚會，就是和她的姐妹們到處去看各種展覽、去廟裡打佛七，甚至去幫人助唸，是一個活力充沛、熱心腸，大夥兒都稱她為「開心果」的有趣人物。

近幾年來，媽媽的好友和姐妹們接連生病，外出的機會少了許多，而她自己也因愈來愈健忘而變得暴躁和自卑。數十年前老爸外遇的陰影又重現在她腦海，雖然這傷害她的老黃曆事件早已事過境遷，但不知為何當她失智後，卻變本加厲地天天在她腦中上演，讓她的眼光時時刻刻只隨著將近八十歲的老爸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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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老爸一出門，媽媽就心急火燎地打電話給我們三姐妹，說老爸又去找那個人了，她要和他離婚，要我們回家見證。有時她晚上大老遠地走到我家，說老爸又不知去哪了（但其實他只是去買個東西），害她一個人在家非常害怕，接著又重複說起爸爸那些年對不起她的那些事，說得如同當下發生時那樣憤怒。而我也只能好言哄她，再送她回家。在暗黑的路上，每每望著媽媽瘦弱的背影，我總忍不住潸然淚下。

媽媽的失智只聚焦在爸爸一人身上，而爸爸總是在喊冤。我們也知他是啞巴吃黃蓮，但年輕時造的業，現在果報頻頻，他想逃開也只能趁媽媽小睡片刻之時。有時媽媽的情況較好，老爸會開車載她出遊，但媽媽的身體每況愈下，精神上的渴求似乎永無休止。她早年對老爸的愛有多少，晚年對老爸的恨就有多少。可笑的是，以前我們都以為她早已原諒老爸，事實上人的潛意識是深不可測的，即使當年真的原諒了，但當她甚麼事都已遺忘，但被最愛的人背叛這件事，卻刻印在她的內心深處永遠忘不了，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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