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關於房子的大小

◎王丹

◎王丹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已經記不清哪一年了，但想必是我還處在青春的末期階段，因為那時候，我在本欄寫過一篇文章，張開想像的翅膀，講我期待有怎樣的一間大房子。依稀記得這篇文章還頗得到編輯的青睞，來信予以表揚。

說來真是慚愧，人到中年的我，已經背叛青春的夢想。現在的我，其實已經不喜歡大房子了。當然，我也買不起大房子，所以所謂「不喜歡」，純屬意淫，跟阿Q有點接近。但不管怎樣，現在在我的想像中，房子太大已經是一個缺點了，而我更期待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房子。這樣的房子，有一個書房，一個浴室，一個臥室，一個陽台，一個客廳兼廚房，足矣！這樣大小的房子，有幾個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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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舒適。大房子固然光亮寬敞，樓上樓下架勢十足，但如果你有十個小孩，九隻寵物，或許溫馨熱鬧，而如果你只是一、兩個人住，就未免有點空空蕩蕩。我有朋友是有錢人，房子之大已經不能用豪宅形容，簡直就是城堡，但只有夫妻二人居住，讓我實在無法理解，要那麼多空間到底幹什麼用呢？或許這就是我富不起來的原因吧，但我確實覺得，太大的房子，走來走去沒有人只有家具，還不如小小一間，至少能聽到人的動靜，心裡踏實才是舒適。

其次是省事。當今之世，即使是有錢人，也不太可能僕役眾多，更何況不是有錢人的我，家務事總是要自己來。假若是大房子，即使用吸塵器清理一遍地毯，就足以讓人腰痠背痛了，更不用想什麼每天早起擦拭一遍書桌茶几之類的。但房子小一些，整理起來就簡單一些。這是很實際的考量，也是很令人悵然的考量，說明了自己體力已不如從前，開始進入中年階段。可見人對房子大小的需求的變化，其實也是人生歷程的里程碑，多少呈現出一條我們不願意看到但也無法迴避的曲線。

最後就是實用。一個家，無非就是睡覺，看書，吃飯的地方，有書桌書架，有灶台餐桌，有一張大床和一間夠用的浴室，其實也就夠了。我不是沒有見過大房子，也心中「意淫」過如果是自己擁有該當如何，但想想就頗為茫然，不知道過多的空間要拿來做什麼。當客房嗎？也沒有那麼多客人要來住；當娛樂室嗎？現在所有的娛樂都在筆記型電腦上，書房已經足夠了；健身房？問題是現在才開始健身也晚了，買健身器械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如果沒有用處，太多的空間豈不是浪費。而大小適中的房子，每個空間都有實際用處，何樂而不為呢？

從希望有個大房子，到希望房子不要太大，我承認是一條向下的曲線：人隨著年紀增長，心態愈來愈平和實際，瑰麗的幻想慢慢地淡化，蓬勃的野心逐漸圓潤，不敢再揮霍時間和精力，不願被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糾纏，也終於懂得了有些時候「小」比「大」好的道理。這是人生必然經歷的曲線，沒有必要迴避否認。當我們到了中年的時候，必定會修改或者取消很多曾經有過的憧憬，擁有一座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就是這樣的必須修改的憧憬之一。也許有些豪情萬丈的人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曲線，但其實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費很大力氣去推遲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覺得毫無意義。就讓我的大房子的夢想，安靜地埋藏在回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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