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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逆向旅行
◎王丹
◎王丹
不甘心被疫情困在家中，也因為實在太思念大海，上星期我驅車三個小時，來到馬里蘭海邊的旅遊小城大洋城（Ocean City）。這座人口不到萬人的小城，是馬里蘭夏天的旅遊勝地，主要是因為面朝大海。據說在旅遊旺季，有上百萬人次的遊客數量，這從海邊漫長的一排海景飯店和城市中無處不在的民宿就看得出來。走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步道上，閉著眼睛我都可以想像夏日的海邊那摩肩擦踵的熱鬧景象。
但我到這裡的四月份，在美國東岸，尤其是海邊，還是一個相當寒冷的季節，白天陽光明媚的時候還好，但晚間起風，冰涼刺骨，走在沙灘上要穿上羽絨衣。正因為如此，整座小城顯得非常蕭條，很多商店都沒有開張，遊客也少到屈指可數，這裡面當然也有疫情的關係。坐在海邊的長椅上，視野無比開闊，瑟瑟寒風中，天地一片寂寥。我突然想到，做為旅行的一種，逆向旅行其實也別有魅力。
我所謂的「逆向旅行」，第一是時間上的選擇。例如去海邊，一般人都選擇在炎熱的夏季，但也許可以試試冬天來看海；第二是地點上的選擇。看海都是去夏威夷，邁阿密，但也許可以試試來一個比較沒落蕭條的海邊小城，例如馬里蘭的大洋城。逆向旅行其實頗有一些好處，至少對我來說：例如度假旅行，我最怕的就是人山人海。明明是來海邊想看海，但滿眼看到的都是人潮，沙灘上更是各種的玉體橫陳，歡樂的喧鬧聲甚至壓倒海浪的喧囂，想找個面對大海的小餐館都要在門口排上半個小時的隊，這樣的旅行，其實滿辛苦的。但一個本該夏天來的地方，如果是冬天來，就完全沒有這樣的困擾。即使是在人行步道上也人跡稀少，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你和你面前的大海；也許寒冷，也許冷清，但，來海邊，不就是為了看海嗎？還有什麼，比獨自在空曠中面對大海，更能滿足我們內心對海的迷戀的呢？這樣的滿足，在旅遊的旺季，是很難得到的。
還有一個好處，很世俗但很重要，因為很現實。我不是那種苦行僧式的旅行者，如果是旅行，我希望住得好一些，可以休息得好一些。住飯店，本身就是旅行的重要內容。但，即使是馬里蘭的大洋城這樣一個其實已經相當偏僻的旅遊勝地，如果你夏天來，不僅很難訂到有海景的飯店，即使訂到，價格之高也不難想像。而這次我「逆向」來海邊度假，四星級的飯店，有面對大海的寬敞陽台，正是我最夢寐以求的房間，因為是淡季，一晚上的房價還不到一百美元。當我心滿意足地躺在陽台上的躺椅中，看著光線逐漸黯淡，而海潮的聲音慢慢充滿空間和時間的時候，我知道這樣的享受，在夏天是如何地不易得到。那，何不冬天來呢？
李白在〈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中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南朝梁時期的蕭統在〈陶淵明集序〉中說：「倏忽之白駒，寄寓謂之逆旅。」這裡所說的「逆旅」，指的是旅舍，行程中的停留之地的意思。我所說的「逆向旅行」，不是一個具體的住所，而是一種旅行的方式，一種面對時間和大自然的方式。這種方式，讓我們更可以回歸到旅行的真正意義上來，讓我們更可以得到旅行帶給我們的那些心靈需求。在空無一人的海邊，有了這樣的體悟，也算是我這次小旅行的一點意外的收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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