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方郁甄／小孩子

◎方郁甄

◎方郁甄

我做了一個夢。夢讓我比平時還早地從睡眠中驚醒。夢裡的我是童年的我，坐在倉鼠的籠子前。我養的母倉鼠生產了。她將一坨坨肉色的幼鼠從身體裡擠出，散落在她周圍。夢裡母倉鼠生下所有孩子後，轉身凝視了牠們一會，便張口開始逐一將孩子吞下。見狀我慌忙用衛生紙將幼鼠捏起，帶離正將牠們納回體內的母親。墊在膝蓋上的衛生紙，堆起了粉肉顫動的命團。忽然房間木門被擂開，父親挾著憤怒破門，大吼著要我起身去聽他說話，聽他委屈。但我在救倉鼠的小孩子。父親見我不動，生氣地拉我手臂逼我站起，膝蓋上的衛生紙與幼鼠散落一地，父親拉扯的腳步往前一踏，將牠們踩成了肉泥。

我驚醒了，天還是暗的。想自己理應滿臉是淚，一摸卻眼眶乾燥。而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但我總記不起來。如今想起來，夢裡的父親也就是個身材高大的小孩。凡強求他人填滿自身需求的，都是小孩。身體上看來像成人的，有多少其實還是小孩子呢？一次我恐慌而失能時，妹妹剛好目睹。我們已六年未相處，她並不知道我爛掉的樣子。但她開口卜卦似說：「我記得，我八歲你九歲的時候，父母吵要離婚，你拿來壁報紙畫了樹狀圖，說，我們來思考他們離婚後的經濟問題，計畫怎樣才不會失學餓死。但那時候我其實聽不懂，我還是個小孩子，但你好像從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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