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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穿越時空的行吟者 - 陳義芝談《無盡之歌》

2021/01/25 05:30

詩人陳義芝。(胡舜翔/攝影)

專訪◎莊子軒

新作《無盡之歌》。(胡舜翔/攝影)

有一類創作者,下筆前必設想議題,羅列章節綱要,此為知性的創造,自有其氣度格局,若一本書骨架崢嶸,五臟歷歷,縱然門徑廊廡皆具,題旨集中,系統性強,讓讀者出入自如,卻不免稍嫌呆板造作,斧鑿之跡太深。陳義芝(1953-)寫作講究知性與感性的圓融冥契,氣血宛轉流蕩,天機隱隱在焉,遍及百骸肌理,方能造就獨具的神韻,斷不能以人文心術勉強干涉,束之於繩墨,徒然作繭自縛。

一、永恆的主題

因此,「議題」並非他著眼的焦點,從第一本詩集《落日長煙》到2020年付梓的《無盡之歌》,陳義芝追索的主題無疑具有普遍性,他說:「人的一生離不開欲望的啟蒙與失去的創痛,最終方能觸及冥思內省的契機。」這些多半來自人事歷練,陳義芝的生長環境更加刺激著他對存在的反思,從幼年的質樸農村,到青年的工商都會,迄今電子媒體風起雲湧,信息紛雜的網路世界也令他疑慮卻步。他在詩集序文中感歎:「時代的噪音早已淹沒人心的音樂。」然而,這微微的厭倦沒有落入「厭世」的頹喪境地,反之,詩是他最忠實的嚮導,走過愛憎得失的碼頭,或結繩留名,或擺渡遠遊。

套用佛教語彙,就是生而為人不能逃避的「證悟」過程,博覽群籍所得僅止二手知識,詩歌的真情實感必須要作者親身涉世入局,在紛繁迷亂如萬花筒的境界中保有一份警醒覺察,洞觀現象之下的本質,並流瀉筆端,輔以合適的規格律則。陳義芝寬用「身體政治學」的論調,點明個人與社會的羈絆,是寫作者最堅實的基礎。

當然,詩人也不能逃避古人思索過的課題,「時間為何?死亡又是什麼?總說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我們不免懷疑,立了又如何?」一連串大哉問,不能輕易解答,須以一生探求。詩人羅智成說《無盡之歌》有一種「憂傷的安全感」,此說陳義芝表示欣賞,認為憂傷來自對生命的「憂患意識」,痛苦、折磨,殘缺、失落,這般苦澀我們了然於胸,固然是憂傷的,幾番周折後,曉得世事無常、緣起緣滅,終究能不再驚慌,獲致淡然自處的安全感。

二、歌無盡,必有源

「古典與現代在我心中沒有界限。」陳義芝分享近日讀臺靜農先生《亡明講史》的心得,此書論及明朝的興滅憂患。說到底,歷史如鏡,人情無分古今,留存於文獻中的獨異者,更是他致意的標竿,〈尋淵明〉一詩肯定陶潛「有所不為」的節操自守,不受名利誘惑,這類的知識分子如今安在?至於屈原,則是「發憤抒情」的詩人典型,創作不能只是遊山歷水之餘的酬酢遣懷,必須心有鬱積熱望,經一番深思默想最終咳唾而出,成珠玉連篇,屈子人生起落跌宕,有如心電圖的高低波折,遍嘗苦痛,方能為人間發聲。

至於杜甫呢?陳義芝卻說:「我真想與他同遊。」杜工部的詩素有「詩史」稱號,因而後代詩人的致意之作難免牽涉詠史懷古的題材,陳義芝讀其詩,想其人,反而視之為最平實親和的友伴,舉重若輕,真正「中文系的人」才有耐心細讀體察古人的心靈世界,同為寫詩者,才能剝除文學史加諸的詮釋迷障,以最純粹、赤誠之心與古人相應和。

三、烽煙與愛戀

「我也曾設想,讓未發生的事在詩中呈現,比如李白與玉真公主的愛情虛構,令人迷惘的角色原型!古典那麼近,總在我們心頭!」三千年前的先民,遭逢的事物常與現代人不謀而合,比如《詩經》中的二大主題,一是戰爭,二是愛情。二者之間存在著權力結構的傾軋與角力,在國族之間,也在個人之間。愛情是永恆的母題,耐人尋味。

情詩,陳義芝經營已久。他的詩不是歡樂浪漫的風花雪月,無疑聚焦於愛的失去、錯過的悵惘。愛情的質素或分主客、顯隱,更有前生、來世的牽引,比如〈創世之年〉寫到驚鴻一瞥的恍惚熟悉感,在戀人心中洋溢蕩漾,〈木門〉勾勒一個樂園,如不可知的烏托邦,彷彿在天地盡頭,如暗夜長廊,我們只能摸黑試探。愛情關聯到人最初的生命意識,也帶來生理的驅動力,〈嬝娜――許仙獨白〉寫出人類與異類之戀,許仙對愛的懦弱懺悔,白素貞的勇敢追求,極富戲劇張力。

他另以加拿大詩人歌手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1934-2016)名作〈蘇珊〉(Suzanne)為例:「她餵你茶和橘子,來自遙遠的中國……」詩中的女子讓人在遐思中撫遍全身,現實中,蘇珊是友人妻,自然不得踰矩,但在幻想中卻為歌者帶來相知相惜的療癒情趣。陳義芝筆下的〈蘇珊〉則更矜持,詩中敘述主體跟隨面目模糊的女子,夜宿山居而觀星,晴日泛舟以嬉笑,原本歌詞以「中國」為異質文化的符碼,在陳義芝的再造之下已渾然融入更幽深的情歌語境,是屬於漢民族的,也是屬於世界的。

四、給「女兒」的情詩

愛情,追尋欠缺的那一半。陳義芝的「女兒書寫」也是情詩筆路,投以累世輪迴的神祕想像,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也是欲望的客體。詩人唐捐分析〈遇見出走的女兒〉,特別指出其神話質素:「她是我前生的女兒/在黑夜誕生,日出時遺忘」,介乎夢與現實之際,是意識深層的鏡像,時間界線消弭,敘述主體在「長安和台北都沒遇見她」,表示空間疆域的解離。身為父親的聲部發出「遙遠的呼喚」,女兒杳無回音,此中呼喚者是海妖的變形,而典故中陽剛的奧德修斯則化為陰柔的女孩,輕巧置換陰陽兩端,令人耳目一新,玩味再三。

五、未知的涯岸

學者鄭慧如讚譽陳義芝「即使在小詩或截句盛行的潮流中」,仍維持在三十行至六十行,以中間偏長的篇幅,堅持對文字一貫的錘鍊,「從1973年到2010年,每個年代都有百行以上的長詩……」論到長篇巨製的詩藝,《無盡之歌》未收錄的長詩〈河岸〉,是否有機會發展成洛夫《漂木》一般重量級的史詩?對此一問陳義芝面帶微笑,語帶保留,只透露了類《山海經》如夢幻的構思。我們同意詩永遠不會完成,是因緣絲連的餘緒,也是不朽的盛事,永遠值得敏慧的靈魂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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