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陳柏煜／蛋

◎陳柏煜

◎陳柏煜

我在紀錄片裡看見瑪莉娜全身赤裸，左手握著一枚雞蛋，右手握著另一枚，不久前老婦人將它們貼著她的頭髮、頸部、腹部搓揉，現在記憶在身體裡的傷害都移轉到雞蛋，瑪莉娜得靠自己的力氣捏破它們。右手的雞蛋一下就破了，發出甲蟲被壓碎的聲音。左手很困難，瑪莉娜發出使用全身力氣的呻吟。森林的樹葉、水流、針鉤的鳥鳴連成一片裱褙在她的「啊、啊、啊」後。「那是你受傷的膝蓋。」老婦人說。瑪莉娜將蛋放在雙手間進行痛苦的祈禱，蛋就是不破。她哭泣、她滿身大汗，有人在我的手心也塞進了蛋。

蛋破了。瑪莉娜露出畢業典禮常見的表情，發出母牛般的好女低音；白與黃垂掛在她雙手之間。我想起燃燒仙女棒的聲音，那樣的「嘶――」與火花消失時細小明確的「波」總是刺痛我。那年元宵節和朋友吃飽飯，在附近的山丘玩仙女棒，我一隻手握著小煙火，一隻手握著手機，布朗在視訊鏡頭裡同樂。在我受傷的手指更前端，是金門的農曆年，我領著年紀更小的表弟表妹去冷得發凍的河堤，黃昏裡呈一路縱隊，他們不敢說話，最小的他甚至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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