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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廖振富/ 光環隱蔽下的暗影 ──《呂赫若日記》捐贈外記

2020/09/02 05:30

台灣文學重量級文物《呂赫若日記》,2020年8月25日由呂赫若長子呂芳卿代表家屬捐贈台文館。

◎廖振富 圖片提供◎國立台灣文學館

《呂赫若日記》2004年由台文館出版手稿本和中譯本。

在熾熱又亮麗的「才子」光環下,父親走過他的人生,但卻留給他的家屬寒冷又黑暗的「冬夜」般的生活。──呂芳雄〈追記我的父親呂赫若〉

2018年4月13日,台文館文物徵集。左起陳萬益、廖振富、呂芳雄。

2018年4月13日,我帶領台灣文學館同仁在台北齊東詩社與呂芳雄先生晤面,並約請陳萬益教授作陪。當時,客家電視台剛完成以呂赫若故事為題材的電視劇《台北歌手》,播出前製作單位與台灣文學館合作,在本館大廳舉辦小型展覽。本館因而與呂芳雄先生聯繫,促成這次見面,並表達台文館典藏呂赫若文物的意願。

2018年4月13日,台文館文物徵集。左前廖振富、左後陳萬益,右前陳烜宇、右中呂芳雄、右後陳慕真。

十多天後,呂先生將父親的結婚照、呂赫若專用稿紙等文物寄給台灣文學館承辦館員陳慕真,並附上一封長信,信中除了說明他個人無法代表家屬將最重要的文物《呂赫若日記》捐出的苦衷,更以樸質而動人的筆觸,剴切說明他身為呂赫若家屬的複雜心情。我看過之後感觸極深,隨即與呂先生聯繫,表達尊重與理解,並請陳慕真寫一篇報導文章〈典藏呂赫若──呂芳雄先生來函及其他〉記錄此事(《台灣文學館通訊》第五十九期)。事後,館內同仁並以專業技術複製結婚照六份,分送其子女留做紀念。

自此,我與呂芳雄先生保持密切聯繫,由於呂赫若家鄉在台中潭子,台中文學館曾接受我的建議,在2019年10月推出「呂赫若特展」(展期至2020年8月底),事前並獲得呂芳雄先生大力協助,提供多件珍貴文物展出。

最近,呂芳雄先生終於說服其他家屬,同意將家中保存數十年的《呂赫若日記》捐給台灣文學館永久典藏。台灣文學館為表達謝忱,接受家屬建議,特別選在8月25日呂赫若一○六歲冥誕當天,隆重舉行捐贈典禮。不論是從台灣近代史或文學史的角度而言,這次捐贈都具有深刻的時代意義。

呂赫若短暫而絢麗的一生,集文學、音樂、戲劇才華於一身,他活躍於日治末期的文壇與文藝圈,戰後因思想左傾而走上革命的不歸路,成為政府緝捕的對象,不料卻意外在石碇山區被毒蛇咬死,命喪荒村,至今未能尋獲遺體。他的文學與藝術成就,也長期被遺忘。

根據呂芳卿、呂芳雄兄弟的回憶,其父親出事後,全家人倉皇從台北搬回母親的娘家神岡社口居住。外祖母因擔心父親留下的東西惹禍,要求他們兄弟在後院荔枝園中,將父親的手稿、書籍全部埋掉。唯一倖存的日記,是因為記載著子女的生日資料不忍心掩埋,幸運被保留下來,成為呂赫若僅存的手稿。

呂赫若生前究竟寫過多少冊日記不得而知,目前倖存的這一冊,封面最上方標明「三年連用」正中央則是「當用日記」大字,下方載明「自昭和17年至昭和19年」字樣。內容涵蓋呂赫若戰爭時期在東京,以及返台後的生活記事,內容涉及不少與文藝界人士的往來,對小說、戲劇的理想與堅持,以及家庭生活記事等,日記最後還附有作品年表、個人履歷等珍貴資料。誠如台灣文學館官方臉書所說:「這本七十年前幸未塵埋於荔枝樹、逃過時代劫難的日記,刻印著呂赫若的筆跡和心血,標誌著台灣作家的精神圖像,也象徵著呂赫若的家人在長期暗黑歷史陰影下的孤單和堅毅。」

日記最先被學界所知,是在1993年出版的《台中縣文學發展史田野調查報告書》,由鍾美芳訪問呂赫若元配林雪絨、長子呂芳卿,而首度披露。其後透過陳萬益教授的奔走,2004年家屬同意由台灣文學館出版,包括日文原稿的複製版及鍾瑞芳翻譯的中文版兩冊。

關於呂赫若小說的出土與評價,從1990年迄今大約三十年,包括小說作品的翻譯出版、海峽兩岸分別舉辦過呂赫若文學研討會、並出版研討會論文集,學界相關研究方興未艾,備受重視。而他從戰後初期官方亟欲緝捕的「匪諜要犯」,蛻變為「台灣第一才子」,見證近代台灣激烈的社會變遷。然而,呂赫若會在乎充滿諷刺性的「死後哀榮」嗎?而所謂「才子」光環背後,家屬數十年來的痛苦又有多少人關心、理解呢?

兩年前,呂芳雄先生寫給本館同仁的信,曾寫道:

「我父親至今屍骨無存,我從來沒有祭拜過。有時候真希望我父親在社會上給他的名號,如同他的身軀一樣消失不見,也好讓曾經被政府追殺、被社會拋棄的這一家人,有個平靜的生活。我的父親生前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文學家、音樂家,但對我來說,他在日記上寫的最真實,如頁384:『穿文官服飾的音樂家荒唐可笑,不值一提』,最重要的家,沒盡到責任,真的不值一提。」(以上內容,經呂芳雄先生同意公開)

這段話背後有椎心之痛,不但流露出對父親的怨懟,其實還隱藏著深刻的思念。家屬在呂赫若逃亡、遇難之後,歷經漫長的困苦生活,孩子失學,被周遭環境排擠,家人隱忍幾十年的痛苦少有人知。每年清明節,呂家兄弟都會去祭拜祖父、母親的墳墓,但父親則無墳可掃,只能翻閱這本僅存的日記,去想像父親的形影和他對孩子的愛。

呂芳雄生於1942年6月2日,這本日記有幾則相關記事:「芳雄滿月,家裡有種種儀式,雪絨也很有精神。芳雄胖嘟嘟的,很可愛。」(1942年7月2日)、第二年滿週歲的生日,則寫道:「芳雄第一次生日,更可愛了,很愛笑,總算會爬了,健康良好。」(1943年6月2日)日記中還詳細描述女兒緋紗子從生病到死亡,帶給他痛徹心扉的哀傷。不難想見,呂赫若雖然脾氣火爆,其實是疼愛子女的父親。

《呂赫若日記》不但具有多方面的研究價值,從艱難而複雜的時代意涵而言,它訴說了無數的歷史滄桑,而白色恐怖家屬曾遭遇的痛苦,更是日記背後容易被忽視的斑斑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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