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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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閱讀小說】 阮慶岳/愛的迷途 - 2之1

2020/08/04 05:30

圖◎徐世賢

◎阮慶岳 圖◎徐世賢

男人婚宴那天喝得很醉,幾乎來者不拒也很豪邁地四處乾杯,新娘與長輩都露出有些擔心的神色,他們知道男人並不是這樣本性的人,而且大家都明白他的酒量有限。但畢竟這是他終於難得的婚宴,許多人都期待這個美好的結局很久,就算喝醉了也應該無傷大雅,終究還是要讓賓主盡歡才是重要的吧!

男人果然就醉倒無法送客,先讓幾個死黨好友一起抬扶到飯店樓上已經預定過夜的房間,幾個人繞著癱躺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還意猶未盡地想要再出一點花招來玩,後來有人建議不如就把他剝個精光,打扮成一尾純鮮保證的生魚片,等著讓新娘今晚吃個痛快吧!

幾個人七手八腳剝著男人衣褲的同時,他就悄悄靜聲走離去,因為已經無法再看下去這樣胡鬧的狀態,也並不是有什麼厭惡的情緒起來,就是好像肚子裡的什麼東西,忽然快要滿溢到喉頭來,再不走出到外面去,可能一樣要冒噴出來的。他有些歉疚自己這樣的心情反應,當初男人問他要不要來參加婚宴時,他一點也沒有遲疑地回說:「當然要啊,怎麼可能不去參加的呢!」

男人用半是擔心半是懷疑的眼光看著他,但最後也就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早就知道這個婚禮的所有細節安排,也和男人就這安排的前因後果,做了不計其數的討論,男人對他說:「聽著,對我的生命而言,你和她是有全然不同意義的。也就是說,我的心靈世界無法沒有你,但是我的生活如果沒有她,也是完全不可以的。」

他相信男人的說法,從第一天認識男人,就全然地相信也倚賴著他,到現在依然如此沒有改變。婚宴過程吃得渾渾噩噩,總覺得有些人的目光,會不斷掃到自己這裡來,似乎想看穿他心底有什麼波伏隱埋。但是,他真的沒有什麼感覺,他完全不覺得這個婚宴和其他任何婚宴有什麼差別,就是淡定吃著喝著也笑著,等著婚宴結束可以回家去。

他現在還是和爸媽住在一起,但是今夜忽然完全不想回去那裡了。他就一人走出輝煌的飯店大廳,那個幫他啟開玻璃門的侍者,用顯得奇異的眼光,看著他手上捧著的一束鮮花。這是他離開房間前拿著的,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想帶走這一束婚禮用的鮮花,這是完全不屬於他的花束,他並不該拿在手上的。

他在街上走著時,也許因為參加婚宴的過度盛裝打扮,以及一直抱捧在胸前的這一束鮮花,引來許多路人的目光。這讓他有些失措與不安,就決定轉岔走到比較少行人的細巷裡,抬頭看著兩旁公寓裡的溫暖燈火,然後有電視播放的聲音傳來,他就想到了家中的父母,應該也一樣正看著電視吧!

然後又想到了男人,他現在不知道怎樣了,在男人這樣形容身體倉皇的時候,不能在一旁照料著他,讓自己覺得奇怪也失魂。他知道今夜不該再去想到男人,今夜必須完全地忘記他,卻又還是要不自主地迴繞想著兩人初見面那夜的情景。他有時會問著自己說:對男人而言,那一夜的意義究竟為何?男人會像自己這樣,總是神聖也甜蜜地不斷反覆懷想起來那一夜嗎?

遇到男人的那夜,是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趴,朋友顯得豪氣誇張地包下一個小餐廳,他並不熟悉朋友那邊的交友圈,加上自己相對又比大半賓客要年幼些,就有些局促不安地一人端坐在西式長條桌的位子上,臉上帶笑也本分地觀看四周的喧譁,然後注意到另條長桌會有個男人不斷回頭望向這邊,起初以為他在找尋什麼人,後來才逐漸明白他其實一直是在望著自己。

這讓他霎時有些心驚,舉止也愈發不能自然流暢,晚宴後來大家起鬨去鬧酒,紛紛離開位子各自遊走去,男人就立起朝他走來,恍如舊識般地坐落入他身旁,為他斟滿酒杯相互敲杯子一飲而盡。就是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世界似乎安靜了下來,周圍的喧譁笑鬧全部消逝去,一切就只剩下他和男人相依互臨的存有。

那夜宴會還沒有結束前,他就隨著男人悄悄離去,並夜宿在男人的公寓裡。天亮他想起中午還有瑜伽課程,就告辭還宿眠不起的男人,餐桌上留下自己名字電話的紙條,畫個愛心並寫說一定要再彼此相約喔。但計程車上縈繞腦子不去的,其實是見到廚房牆上男子與另外一女子的親密合照,日後明白那就是他的未婚妻,男人回答他關於這一切因由的好奇詢問時,顯得本當如此的平常自然,完全沒有意圖掩瞞什麼或歉疚不安的閃躲神情。

他問男人:「你們訂婚很久了嗎?」

男人說:「是啊,很久了。」

他又問:「為什麼不就趕快結婚去呢?」

男人說:「沒有為什麼,事情就是這樣的啊。而且,反正……反正早晚都會結婚的。」

他並不能明白男人對於婚姻關係這樣奇怪的安排方式,但是又離奇地相信著男人確實是愛著自己,就放手聽任男人的說法主張,並不想去釐清甚至做爭執。當然,也許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必然要居於下風,而目前這樣看起來的相安無事,就是理想以退為進的必要過程吧。

他發現自己居然轉進了一條沒有出口的死弄子,從巷底走出一個遛狗的婦人,用顯得奇怪納悶的表情望著他。這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知道要走去哪裡,甚至一晚上這樣隨性胡亂地一路漫步亂走,究竟人現在到了哪裡也根本不清楚。就拿出手機察看自己的位置,發現原來已經走到距離這城市裡,號稱面積最大的那個公園不遠了。他很久沒有來過這個樹蔭已然繁盛的公園,過往的印象甚至還停留在得到國際大獎電影結局裡,楊貴媚獨自坐在荒蕪廢墟空地上,一人長時地嚎啕大哭的影像記憶。

他一邊走進入蜿蜒的林間步徑,一邊腦中拼湊當時就用電腦不時快轉看過去的影片,所以會去看這部有些老舊的電影,也是因為男人總愛三番兩次對他提起這電影的緣故。他並沒有很懂這部電影究竟要表達什麼,但還是被最後那個長時的哭泣場景震撼到,彷彿可以感受到楊貴媚像是被世界遺棄後,什麼錐心入骨的荒涼心情。

公園裡現在行人很少,間或有些認真跑步的人,會迅速掠過去自己的身邊,他看著一個個矯健的身體,以背影的姿態陸續消逝入黑幕裡,留下路燈投射下來交織的細長條影子。他覺得有些疲倦腳痠,就坐落到旁邊的長條椅上,好讓自己緩口氣休息一下,然後注意到遠處有個壯碩男人緩慢跑著過來,他其實已經特別留意到這男人,因為他幾趟蓄意有些貼靠著跑過自己身邊,幾乎都可以嗅聞到他身上溢出的汗水味道。

壯碩男人快接近時,忽然換成緩緩走著,經過時轉臉對他笑了笑,在不遠處彎身繫著鞋子,再轉臉對他笑著。他就立起來走過去,說:「我看你已經跑了好幾圈了,衣服都濕透了呢!」

「是啊,今晚實在太潮濕了,汗水流得特別厲害。」

「衣服這樣濕透了,讓你的身材看起來更好的啊。」

「你喜歡我的身材嗎?要不要我露給你看看呢?」

「可以啊?有地方可以去嗎?」

他其實暗示可以隨男人回家去,但男人顯得猶豫,只說:「我不能待太久的,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這樣……前面角落那裡有個公廁,我可以去洗手台沖沖身體,把汗臭味先清一清……你要一起來嗎?」

他點了點頭,就隨在男人身後,穿入更顯幽暗的無人林徑。男人入到公廁裡,面對洗手台的大面鏡子,俐落地就脫掉了上衣,用水龍頭的喧譁流水,來回拍撲著身體,然後對著鏡子裡反射出來的他,說:「過來啊,幫我的後背沖點水吧。」他就走靠近去,用手掌攬著水,澆淋上男人壯碩的背軀幹。

男人示意可以恣意搓摸他的身體,說:「你不是喜歡嗎?想摸就儘量摸啊,不要客氣的啊!」並轉身過來,也想解去他的衣服,他說:「這個讓我自己來。但是……但是,會不會有人就忽然進來啊?」男人說這麼晚了不太會有人出現。他依舊張望著入口,顯得猶豫不安,男人就把置放一旁的清掃工具,搬移去入口假意地搭放著,說這樣就不會有人進來了。

看他神色依舊遲疑,問說是不是覺得燈光太亮了?他點著頭。男人沒有說話,轉身去取了一支掃帚,舉起來乓乓乓直接打碎掉天花上的幾盞燈泡,屋子就忽然全部黯去,只有洗手台上方那一列橫細條的窗子,會透進來遠處彷彿探照什麼的街燈光芒。(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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