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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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陳黎/七星譚

2020/06/01 05:30

圖◎郭鑒予

◎陳黎 圖◎郭鑒予

日曜日

我去了七星潭。我想跟你談一談

我忽然發現那些浪,比我們更早就

戴了口罩(啊白色的,防水的口罩)

它們也交談,擁抱,甚至接吻。但怎麼能

自主管理得那麼好?那麼親密、恆久又

不會亂了套的社交距離,性交距離……周而

復始,在海床上,有序而激情地群交,雜交

月曜日

我的父母親,今年加起來一百八十歲

雙親如雙星,高照浮世上的我,讓過了花甲

之年的我這個花蓮路人甲想變老、稱老,都

變得有一點難。就光此感覺或感覺此光,也沒

搞清如何月曜日或星曜月,昨天去星巴克買了盒

蛋捲分一半拿到上海街給他們。今天電話裡母親

說滿好吃:有起司、巧克力、紅茶三種口味……

火曜日

我想到哥雅,法雅,佛萊明哥。兩顆心啊

四隻眼睛。身體裡面有一塊西班牙或吉普賽

時間區。有一塊熱帶氣候區。兩顆眼睛燃亮

兩顆眼睛,一顆心被另一顆燒成火星。可以

愛嗎,媽媽?可以被燙、被燒,像一顆珍貴的

寶石,而不必打電話給消防隊嗎?附贈的

眼淚的珍珠多奢侈啊,那男孩那男孩的黑眼睛

水曜日

她留下的香水瓶居然是錄音機,不然

打開時,我何以聽到一條暗香與

欲望的二聲部賦格,從中流瀉而出?

是宵與曙之間最美的春夜嗎?春江

花月夜,撥彈你的嗅覺、聽覺、觸覺

四目、四肢相抵的顫音,琶音。歎息的

浮水印。香汗。記憶的圓滑奏……

木曜日

我用牙籤刺提款機,刺電梯,一層又一層

木已成舟,在陸上航行。捅了一下

南柯下的蟻窩,用掉了最後一根仙女棒

只好學習甘於下凡。雖然只匆匆一瞥,我

確定蟻窩裡堆滿了一艘艘臨時被取消航班的

方舟。啊,那些樹那些樹,我要守住一棵

做牙籤,刺向可能忽然從雲端下傳的星空之梯

金曜日

陽光是我唯一信任,不會貶值的黃金

並且它是那麼善意地不迂迴假手分行

直接在營業時間內從總行把最新上市的

金磚、金條、金絲批發給你,也打消了我一度

想搶劫轉角銀樓老闆娘乳鉢間垂掛的金項鍊之

計畫。它說可以用金剛經跟它換金飯碗或者用

金婚換金縷衣,我說等等,我先擦一下萬金油

土曜日

聽說遠方那位行長總喜歡繫一條腰帶。還滿

繁文縟節的,不過是區區一個分行的行長罷了

但據說它也不是那麼趾高氣揚,常常鼓勵大家,說

「自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以自成一體

不必在意長期壟斷的它們「九大」,快樂做一個

小行星的行長。啊,我同意!但我不滿意目前分配

給我的工作只是翻日曆,從日曜日又翻回日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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