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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深度書評】 張亦絢 /恐怖,不再留白 - 淺介《讓過去成為此刻:台灣白色恐怖小說選》

2020/03/29 05:30

圖◎唐壽南

◎張亦絢 圖◎唐壽南

《讓過去成為此刻:台灣白色恐怖小說選》胡淑雯、童偉格編選,郭松棻等著,春山出版。 卷一 《血的預感:沒有日夜的日夜》

由小說家胡淑雯與童偉格編選的這套小說選,可以被看做擁有兩個書名。副標「台灣白色恐怖小說選」,因為性質明確,很快就在溝通上頻繁使用,有時甚至就被簡稱為「白恐小說選」,但它還有另一個來自詩人策蘭詩句的總稱,《讓過去成為此刻》――雙書名可以看做編選具備的兩個尺度,一方面,這是聚焦於台灣白色恐怖歷史的小說選;另方面,也嵌入歷來全球關於「轉型正義」的思考傳統。

卷二 《眾聲歸來:許多年後,我們才知曉》

合作出版此書的國家人權博物館,設有白色恐怖文學書目檢索系統,分小說、散文、詩詞、兒童文學與劇本五項。目前劇本所收最少,五篇而已。小說經快速計算,應有三百八十篇左右。選集即主要以上述書目為基礎,選出三十篇,至少約占檢索書目的百分之七至八左右。編選者投入的心力,顯非小可,也是值得感念的付出。

卷三 《國家從來不請問:那隻看不見的黑手》

展現多元多工的出版盛事

卷四 《白色的賦格:風聲過後的空白》

資料庫方便檢索,但離齊全盡收,應仍有段距離。民眾可以由此檢索書目,卻也要相當勤快,才能透過購書或閱覽,親炙文本――撇開內容不論,單單是集結成書,非常值得稱道的,就是它便民的性格。這是可以放在活化博物館、活化文學記憶的多重架構中來檢視的。

實際來說,涉獵略深的文學讀者,不可能不知允晨1995、96年出版的邱永漢著作,但這些作品,就如同今年以經典重出姿態出版的《桑青與桃紅》,均屬素有聲名,卻也因長年絕版,而一書難求。略加回溯已有的編選,以二二八為中心的小說選集,較為流傳的,有林雙不與許俊雅在1989與2003編選的版本――至於擴大為以白色恐怖為對象的小說選,此次若非首發,大概也是最具規模的一次。因此,單以出版的付諸執行,都是極具價值的盛事。

相對於解嚴後出土的口述歷史,小說的編選,看似較晚,但文學創作者驚覺於白色恐怖的降臨,卻可追溯到使用日語創作的一輩,此次選集就有兩篇,原為日語,其中一篇,還曾獲日本獎勵優秀大眾文學的直木賞。

就作品原始發表處來說,約略如下:曾經稱為「兩大報系統」的副刊(中時〈人間副刊〉與〈聯合報副刊〉),既是網路時代來臨前,文學作品高度集中發表之處,也因屬媒體一環,觸及的讀者廣大;再者,就是在本土自製書上,使命感與辨識度皆強的出版社,如晨星或前衛書系;此外,專門的文學期刊中,有吳濁流創辦的《台灣文藝》刊登了施明正、葉石濤為首的《文學界》發表了李喬與吳錦發,較晚成立的《文學台灣》、《台灣新文化》與《印刻文學生活誌》亦為若干文本出處。葉石濤本人被選入的作品,則刊於《台灣時報》、《自由時報》與《自立早報》。2010之後,入選的兩篇則分別從作者出版作品中選出。

我大致以兩種方式讀這套書,第一種,是不管分冊歸類,挑我較感興趣的先讀,我稱它為「最小編者介入讀法」;第二種,則將作品與編者的導讀反覆參照,試圖貼近編選者的理路,我稱它為「最大編者介入讀法」――但最可能的情況,讀者應會混合兩種閱讀。――這也顯示了套書的多工多元存在方式。

不同代與不同的聲音

冊一《血的預感》與冊二《眾聲歸來》的對照可說是「當下」與「重返」――冊一的作者多本身曾名列中華民國政府的黑名單,吳濁流則為禁書作者。其中的青年邱永漢(也就是後來的「賺錢之神」),更是少有思想與實踐力俱足的政治行動派――如根據《異端的譜系》所言,邱永漢之所以在台灣文學史上長期邊緣化,倒不是因為什麼大不了的事,而只是私交不睦之故――由於他是我個人特別喜愛的小說家,也是我以為認識白恐不可漏讀的作者――此次一見其名,雀躍異常。

冊二的作者,除了與冊一作者郭松棻年齡相仿也有往還的陳垣三(1939)是例外,年紀較長的東年(1950)距冊一最年輕作者也約有十歲之遙。根據小野回憶,在美麗島事件時,他們曾被「文工會」請去吃飯,東年在場領唱〈望你早歸〉等歌表示抗議,惹得官員建議來唱〈梅花〉吧――不過,即便有此過往,冊二所收作者與冊一的差異,或許不能說冊二的作者「並不在場」――只是即使如長期採訪政治受難者的藍博洲,所謂在場已非直接。如以暴力研究的用語而言,不稱作者們是國家暴力「目睹兒」,也是「耳聞者」――這個「間隔」,或許可用「代」的概念來理解。只是「代」不見得都與年齡親緣有關,而是以與暴力的層遞距離計。借用對集中營生還者的研究說法,即使第一代受害者沉默,第二代也有必要重返發聲,否則創傷會轉移到第二代身上。

冊二《眾聲歸來》的「眾」,並非意在「許多」,如胡淑雯所言是「讓差異擴增」。換言之,冊二意欲展開的,乃是「最不一致」。

在「最不一致」的準則下,卷首的〈從前從前有個浦島太郎〉,尤其微妙。由於朱天心曾視美麗島事件的政治犯為仇寇,90年代初,剛衝破禁忌浮出的二二八與白色恐怖議論,仍不為大眾所識,將焦點放在老政治犯受迫害妄想折磨的此篇,在當時的觀感,與其說喚起對白色恐怖的注意,不如說也像「在與美麗島受難者區隔、較勁」――即使在2006年出版的研究,在提到〈從〉時,也以「所幸[......](有其他作品使)政治犯形象獲得『正名』的機會。」換言之,該作問世初,一部分的反應,對小說「汙名化政治犯」的擔憂,其實更勝其他。不過,將政治犯分為「文學同在」與「文學不屑」的修辭路徑,影響應已殘留下來。誠然,神聖化在某些狀況下,可說是扼殺文學的敵人,今日社會對白恐的認識管道更多,小說已能從過分中心的位置解脫,回復其「相對而言」的本位,足見政治自由與文學自由,實是互相保障的。隨社會演變,小說看點會呈複數成長,黃凡的〈賴索〉也是一例。90年代譽為「政治小說」的典範,七年級的小說世代還能一言點破「顯得具有『不碰政治』的潔癖」(蕭鈞毅語)――此中文本都具高度集音器特質,實是「眾聲之中,還有眾聲」的清雜兼容。

質疑的起點與批判的長音

將白色恐怖看做加害者與受害者兩造,是最淺顯的一步。這種認識無法深入的,是此種暴虐何以成立的前提要件。這也是冊三冊四針對的論域。儘管文學在歷史之前,不可避免地做為「後來之物」,然而此「後來」,卻有可能,甚至也必需「後發先至」――抵達何處?抵達「思考的先機」。如果給殊途同歸的冊三各篇一個集合的別名,我想那可以是:「我們會從哪裡開始質疑?」有意思的是,這裡沒有一篇包山包海,每一篇都把握了一、兩個質疑的特殊性與所在地。但就恰如香港反送中運動中匯聚的雷射光,每一筆都既是反制,也如漢娜.鄂蘭的用語,是有奇蹟意味的行動。

如果只是要憶起白色恐怖期「彈痕累累」的鄉土文學,選擇曾在風暴中心的作品,是較簡單的方法。然而,冊四做了較有難度的設想。卷首的〈糶穀日記〉,就內容與技藝而言,選入任何小說選,都不奇怪。不過,雖然導讀開宗明義,將關注遭威權體制碾壓為底層之人,乍讀文本,仍難免訝異,如此白色恐怖是否會無限上綱為「所有受壓迫境遇」的同義詞――不過,這個訝異,相當短暫。我的理解是,如同分解車子,分輪胎與引擎是一種方法,分出橡膠與鐵則是另一種,冊四《白色的賦格》則較近後者。前者雖令形狀易於辨認,但後者才能掌握先於形態之前的「恐怖魂魄」。如果讀者感到其中的跳躍或牽強,不妨重新審度其中的力學,而在第一時間所感到的陌生或疑惑,很可能就會變為領悟與更深長的探尋。冊四因此更像:「我們的批判該去向何處?」――白色恐怖已非始終停留做為負面遺產:病毒再處理,要做成的是疫苗。

最後,我也敬謹補綴「鄭清文」之名,備忘一個書中未見,但提供白恐文學寶貴養分的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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