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台語時間】 劉靜娟／厝蓋無染

◎劉靜娟

這期最後一節課，老師示範全開山水圖的「設色」。有同學問設色是毋是染色？老師講染色是簡單的講法，設色有設計色水的意思。我心內想，阮做的是染色，老師的功力才算設色。

染色前規大張宣紙用水噴澹（濕），無小心磕著就會破去。老師染好頂頭，欲染下面的時，坐對面的同學出手去鬥搝（giú，拉）紙；班長共伊講，「跤手愛較細膩咧，才袂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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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共少年的班長講，「你佮阿嬤講話愛較斟酌咧，若無，伊運功出手捒（sak，推）你，會予你跋到三丈外！」

阿嬤九十二歲，是阮這班年紀上大的。伊「貌不驚人」，頭毛白，身材一般，無大漢，上課攏恬恬聽／看，足罕得出聲，看起來是一个誠普通的阿嬤。毋過，伊三不五時會佇LINE群組內底分享養生、克服失智等等常識，是和手機仔真熟似的現代阿嬤。

阮上課這个大樓無電梯，逐家攏欽佩阿嬤輕輕鬆鬆peh（爬）四樓來上課，有少年的peh兩層著愛歇喘呢。無講毋知，後來才知影伊佇一个大公園義務教太極拳，已經教三十年矣。聽講以前有百外人佮伊學；後來有的綴（tuè，跟）伊的徒弟去練，這陣，佇伊身軀邊的，猶有十外人。

有兩禮拜，伊無辦法徛（khiā，站）咧上課，坐佇椅仔頂身軀也歪一爿。哪會按呢？伊講批塗半工，有較忝（thiám，累），腰也閃著。啥是「批塗」？伊講搬塗共坎坎坷坷的塗跤鋪予平。哇，這款工課敢毋是愛予少年的做？伊講囝孫攏上班，較無閒。

自彼陣開始，同學才共老師對面彼个「寶座」讓伊坐；伊本來兩點鐘攏徛咧上課，免坐。

頂禮拜老師第一擺畫全開的水墨，今仔日共伊設色。看老師用排筆染色，真有氣勢；一遍一遍染，這幅山水愈有層次，愈媠。阿嬤金金看，出聲，「老師，你厝蓋無染。」老師講，景點愛等紙焦的時染，才袂??（tòo，暈開）。

彼是半山腰的亭仔，講厝嘛會使得。毋過，厝蓋？我講敢毋是講厝頂、厝瓦？一个同學講，「厝蓋無毋著啊，囡仔耍了傷（siunn，過於）吵，大人會講，厝蓋強欲予恁掀起來矣。」

有影，茶甌仔有蓋，鼎有蓋，厝也有蓋。我閣去想著做囡仔的時，隔壁一个歐巴桑講起附近一个欺負趁食人的鱸鰻（流氓），會咒伊，「後壁大圳溝無崁蓋，伊哪會毋去跳？早死早超生，後出世莫閣欺負趁食人。」

台語「畫山水」是講人會編故事，甚至講無影無跡的話。佇山水課，我uì（從）厝蓋想到阮兜（tau，家）後壁彼條圳溝，閣想著阮姊妹佇溝邊的童年，是毋是也會當講是咧畫山水？不過，我毋是烏白講，只是故事愈湠（thuànn，蔓延）愈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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