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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親子】〈身口意三業〉返校和報冤行
圖／陳佳蕙
文／呂政達
每個台灣家庭，可能都藏著白色恐怖的祕密，那個親戚的失蹤、父母或祖父母年輕時候的見聞，永遠再也沒有回來的誰的誰。
小時，我家巷口有家醬油廠，有個老人的兒子聽說是我爸爸的初中同學，在學校被抓走了。我爸爸終其一生都沒有說過這個同學的故事，只在家族間傳聞著。如果是這樣，可能每個台灣家庭祕密都可拍一部《返校》。
還有一事影響著我。台南開元寺的住持證光在白色恐怖時期遭判死刑，小時，隨媽媽到開元寺參拜，我仍感受到濃得化不開的愁憂，我一度聽說住持的骨灰放在開元寺的靈塔，只是不知是否真實。
《返校》用一所虛構的翠華中學，揭開台灣近代的疼痛，政治人物說要「往前看」，但貼住的繃帶下面的傷口還是潰爛的，沒有得到療癒。《返校》裡有句話說：「是你不記得，還是不願意想起來呢？」
電影運用大量的符咒、黑白無常、城隍爺、腳尾飯、神龕和宗教的異樣氛圍，我覺得其中有條潛規則：「不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從白色恐怖活下來的人難免要問，最後的報應呢？」
在白色恐怖最殷的1950年代，大量中國來台僧人涉入白色恐怖，只要有人密告，往往被拘捕、酷刑、判刑入獄，這是台灣的一大「僧難」。
其中，最著名的當為新竹靈隱寺案的慈航法師，但慈航法師既是白色恐怖的受難者，圓寂後也成為台灣罕見的肉身菩薩。慈航法師蒙受冤難，出獄後不改其志專心弘法，發揚唯識學，有學者說這是「佛光照透白色恐怖」，在輪迴因果的天秤上，冥冥中另有標準，不因人間的不公義和迫害而動搖。慈航法師以他顯現的「苦相」，成就菩薩道。
所以，《返校》提供觀眾一個選擇的態度：面對冤難和迫害，你的心會改變嗎？你要選擇活在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還是做個「活下來的人」？
如果白色恐怖是冤的極大化，我想起了禪宗祖師達摩的報冤行：「云何報冤行？謂修道行人，苦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所冤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宿殃，罪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然。」
我們由於一部電影回顧白色恐怖歲月，回顧慈航法師的一生，他自是那個達摩所謂「體冤進道」的大和尚。蒙冤也不離道，這是儒家所說的「造次亦如是，顛沛亦如是」，別把冤難當做放棄的藉口，最後，我們才是「活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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