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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李時雍/【給孤獨】 髮圈

2019/07/09 05:30

◎李時雍

◎李時雍

腕上還留有淺淺的繫痕,脫下的髮圈蜷縮一團如蟬蛻。

曾經紮起的髮散落在地,刀尖慢慢理出了臉的廓形,鏡中的人,像倒帶一般退回離去前的模樣,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而臉上髮上,終究顯露出細緻的變化,幾道多的紋理、開始轉白的顏色。一個鐘頭後,剪盡兩年的時光。

髮尾漸長後,第一次學著自己綁頭髮,一手撐開繩圈,束緊了,套過一圈又再一圈。我習慣將讀書時懸垂的瀏海,紮成孩子式的沖天炮,頸後的髮鬚,也乾淨束起。桌上留有情人為我準備的髮圈,細的可纏緊些、粗的不那麼刮髮,各式小黑夾、髮箍、運動頭帶,擱放在房間的四處。有時披散放下,繩圈就隨手繫在腕上。

出國那年原也沒刻意蓄留。一來省事,出門總戴帽子,更主要原因是社區街邊旋轉著彩虹燈柱的理髮店,多看似拉美裔的店老闆,裡頭的客人,坐在家庭式座椅上,三兩下讓師傅推刀削光兩側的鬢髮,頂上叢髮一式,塗上亮澤的髮油;少有的亞洲髮廊又多是香港人開的。幾番猶豫,怕剪後樣子不習慣,便一直任由它長著。

等到寒假在紐約見到媽媽,毛帽下的髮長已蓋過脖頸,大概平日吃得簡單,人也削瘦。在她的眼裡,彷彿改變了許多。

那段時間走在路上,常注意起長髮的男生,馬尾一束、編織繁複辮子頭的、紮成腦後一球或隨意披散著。每次出門前,情人總替不太會整理的我,仔細地盤起頭髮,以黑夾收淨毛躁的側邊。

台北的長夏鬱熱。那天出門綁髮時,情人在我髮隙間找到一根白髮,拔掉後隔幾天卻又長出。傳了訊息給髮型師。而此刻那些脫下的髮圈,突然就成了蟬蛻般的餘物。●

■【給孤獨】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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