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時雍／【給孤獨】 水門

◎李時雍

堤堰橫陳間，洞開了一處若門，穿行過去，整座城市就被忘在牆外。

踩上草地，可以直走近黑默默的河邊，夜行的貨車眨著睏倦的眼睛，越過遠方的高架橋，這晚圓月，銀白色的光暈在夜空，像畫家旋轉的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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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排練場離去後，妳說還不想回家。摩托車載著兩個人，在社區深夜的街路繞行，繞著就騎到河濱。基隆河由東向西橫亙，流淌至此，盤桓成一道折曲的彎，勾勒出的陸地長有大片矮草。多年前的冬天我們初次找到這裡，為了替妳拍攝夕陽下跳舞的鏡頭。那天日光燦白，氣溫卻極低地，灰撲撲的城市前，黑洋裝的裙裾像蝶翅迴旋草間，我透過觀景窗跟隨妳，一喊卡，趕緊遞過防寒的厚大衣。

我喜歡那支短片後來被妳命名做《四十四次日落》。小王子在他小小的星球上，木頭椅向後挪動一點，便能重新目睹日暮，悲傷的人，喜歡凝看落日，小王子說，有一天，他看了四十四次。

傷心疲倦的時候，我喜歡回來河邊。手指往上游，高架橋駛往的遠處會抵達南港、再溯回將會到汐止。曾經上班五年多的報社，就位在那道路其中一個歧出的出口。從前，當深夜的公車宛延行過河面的粼光上，一天就宣告結束了。

劍橋也有我生活一年的查爾斯河。去年七月，離別前最後一個黃昏，我們沿著馬薩諸塞大道走過哈佛校園、走過教堂邊的墓園、地鐵廣場的人群，散步來到綿長的河堤。夏令時間，日暮極緩、極長，一座座古老的橋身，覆蓋著金色的光芒。沒什麼事的我們，一直待到天完全暗了下來，再牽著手，慢慢走返回家。騎車離開水門的時候，妳說妳想起那天河的顏色，我沒有說，但我其實也是。●

■【給孤獨】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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