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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夏烈／人生的郵票，郵票的人生 － 上
圖◎徐世賢
◎夏烈 圖◎徐世賢
近日到李博士家作客。她是任教於舊金山加州大學醫學院的學者，金門古寧頭戰役總指揮官二十二兵團李良榮司令的女公子。我總覺得她的醫學研究與她父親的帶兵作戰大相逕庭，扯不上關係。
因為今年是金門大捷七十週年紀念，她拿出李良榮將軍的日記、信件、戰區兵力布署、作戰地圖……給我們看。這中間還有共方對國軍的勸降傳單，解放軍士兵的番號臂章，我們看得津津有味。其中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張郵票，俘虜身上取得，正面是「中華民國郵政」，反面是「中國人民郵政」。我想那時中共政權剛成立，百廢待舉，拿國民黨的郵票反面印上它們的標誌（因為無背膠），臨時充數。也說不定那張郵票是它們立國前的替代郵票。
因為是對方中共的郵票，回憶起那一段往事……
郵票，方寸大小的一張薄紙，比藏書卷、紙幣、棒球卡還容易收集。當然收集鐘錶、照相機或瓷杯更占地方。總之，集郵曾是男孩們普遍的嗜好，女孩集郵少很多，不知為何。但是近年有個名詞「集郵女」卻是個對女電影明星不好聽的稱呼――她們收集男人如集郵。
郵票面值不可能高，它只是預付郵資工具性的角色，但是由集郵者看來，郵票已跳脫出郵資的價值。1840年英國發行世界上第一枚「黑便士」（Penny Black，票面一便士）郵票，如今有多少張留下，價值若干？並不清楚。但是1856年英屬圭亞那發行的八角形一便士郵票，至今價值一千萬美金，那是因為全世界只發現一張尚存。也就是說現價是票面的十億倍。
自1840年至今世界上每年有數億張郵票發行，郵票的形狀有四方、長方、三角、多角、菱形、圓形，法國甚至還印過心形的郵票。郵票一有印刷錯誤的變體，立刻身價百倍，比如美國1918年「倒置的珍妮」（Inverted Jenny）郵票上飛機上下顛倒了，英國有郵票中女皇的頭不見了……你要是弄到一張，那就是一棟房子到手。然而，郵票現值也可能下跌，比如西歐有些郵票只值面額的百分之六十。百多年前有假郵票，現在不值得製造偽郵票，但是偽鈔還是存在，到底與面值有關。
郵票圖案設計是藝術，有些小國靠它做一種收入。觀看那些郵票不但是藝術欣賞，而且還增長知識，了解文化及歷史，所以小學老師多鼓勵學生集郵。我小時集郵的男生比不集郵的多，因是小孩是生手，口袋不夠深，所以蒐集大全張或小全張的少。常是由信封上取下郵票，還有學校圍牆外攤子上有賣零散便宜的郵票。那時還流行同學間交換郵票，這種換郵票總有一方吃虧。我記得有個比我們大三歲的同學，每換必勝，而我們竟也心甘情願。那種年齡，差個兩歲就差很多了。也因為這種商業頭腦，此人後來變成有錢人。到了高中，還有極少數的同學彼此交換郵票，大學就沒聽說了。
那時沒有手機，連家用電話都很少，小學同學之間流行寫信。有個同學信上說他在郵票上塗了一層薄薄的糨糊，收信者洗去糨糊可以再用，對小學生來說，他能想出這一招也不簡單。我初次接觸郵票尚未入小學一年級，附近有富裕大戶人家，家中有個九、十歲的小女孩可能是抱養或孤兒，穿戴整齊，溫柔又有好教養。我們這些小一點的小孩都喜歡這個小姊姊。她有次拿一些郵票要我們挑選，其實我們還未到集郵的年齡，但也挑了做為一種禮物。多少年後，隱約聽說她與一個男人私奔，很不幸福。我說這些沒什麼意思，只是我認識郵票是由她開始。
集郵嗜好者以美國羅斯福總統最有名，他有痲痺症不良於行，卻因二戰關係擔任過四任美國總統。他自小集郵，外祖父在中國販賣鴉片，所以由寄信來之郵票開始產生對這個古老、神祕而魅力的國家的了解。後來大力支持對日抗戰的中國，與此不無關係。諷刺的是由販賣鴉片開始。
現在網路普遍，很少有人還寫了信送到郵局去寄，因此郵局業務不發達，郵務人員工作效率及熱忱不如以往。甚至還有人用郵件寄炸彈，在美國竟也炸死一些人。想到大陸第五代導演霍建起的《那山，那人，那狗》，描寫一個山區郵差每次出去送信就是翻山越嶺幾天，深刻地述說了他和山區鄉人的感情，更生動地描寫了父子之間的感情，尤其他背著父親過河那一段，配上悲傷氣氛的音樂，深深地感動了觀眾。也讓我聯想到日本片《楢山節考》中母親與兒子的感情，兒子背著母親，也是發生在降雪的楢山坡谷中。
提到郵差送信到鄉間，又記得以前在報上看到的一則消息：有個禿頭的英國老郵差，負責送信到幾個農場。某農場的信箱比較低，他需要彎身低頭將信件塞入，這時就有一隻牛過來舔他的禿頭，多少次以後竟長出頭髮。於是許多英國禿子在農場排隊，每人付一英鎊，等那隻牛舔頭。
有些人專集某種主題的郵票，比如音樂家、科學、電影、戰爭、地理地圖、體育，甚至選美、飲食、橋梁，五花八門，不勝枚舉。日本、歐美都有著名現代文學作家的肖像上郵票，大陸也有魯迅、茅盾、郭沫若等30年代的作家印上。台灣尚未有現代作家肖像印上郵票，印上去的頭像以國父孫中山及蔣中正總統為主。1948年因國共內戰幣值變動，出現一枚五百萬元的國父面像郵票，同時也有過五百萬元的鈔票。不知那時五百萬鈔票能買什麼？五百萬元的郵票又能寄什麼？夠不夠寄一個智慧型手機到月球？
網路上記載有個人收集了八百張世界各國有關音樂的郵票，還有個人收集了近百張有關數學的郵票。美國第一個上郵票的歌星是貓王普利斯萊，後來影星如瑪麗蓮．夢露等也上了郵票。我買過影星詹姆士．狄恩及作家威廉．福克納的大全張，也買過貓王的小全張。並不是郵票設計美觀，而是他們是我心儀的影歌星及作家。因為在大學教文學，我曾想過收集世界各國文學家及文學作品的郵票，但沒去做――現在還來得及。（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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