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周紘立／來不及規矩

◎周紘立

陸橋拆了，焊槍以六個階梯為一體燒融，白天也有金色的煙火，一樹樹落下環河南路，夾雜碎石，聲音與畫面都有了。義交銀哨子逼逼逼響，請繞道而行，這裡好危險！

二十年前讀國小時，每班級還依回家路線，選出揮舞小旗子的隊長，算是短距離導遊，迷你縱隊登梯而行，遵守屬於學童的交通守則。可我就是那個歹囝仔，什麼不走天橋會有生命危險？不就是過街去買碗肉羹麵，斑馬線像踩著鋼琴黑白鍵，碎步幾秒，輕鬆來回。我就這樣脫隊，提早走自己的路，買自己的飯，叛逆的顯性基因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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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工人將兩側階梯全部移除，一條無法上下橫在半空的橋讓人覺得好悽涼。有點後悔應該趁它功成身退前，爬個幾次當減肥運動，順便體驗規矩的滋味。微小的核爆在我內心引燃，步入前中年期的男子，在人生的正中央徬徨回首，比肉體更強韌的橋斷了，隔絕穿越的想像，彷彿失去座標、沒有網路的Google Maps，查無此路。如果規矩是安全的另種說法，在歲數半熟的現在，幾經必然的翻滾和仆街，徹底喪失資格。

因此，我這陣子覺得自己老了，慢慢沿著斑馬線抖落一點記憶的粉塵。

原來自己才是時間攀爬過後殘留的遺跡，這種哀傷，算不算是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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