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雍／【給孤獨】絲線

圖：達志影像。〔李時雍／自由副刊〕牆圍的門，徒留下舊木斑朽的框。院落裡經年累疊的棄物，覆蓋了舊日生活的氣息。帶著她，沿屋前那條仄狹的長巷，走到盡處的小祠再往回，小祠就挨身於成排樓厝最底，爐間燻煙，在臨晚繚繞細細。駐足一時，我手指著暗裡某塊地磚，磚石微光的表面，鑲刻著這的舊名。

這裡在建城之西，曾經家屋綿延，門對門，窗挨著窗，迂迴的巷徑，將家族人事絲線般織起。這裡鄰近著鐵道，曾因紡織布衣的集散繁盛一時，縫紉機具車縫著日夜，棉絮飄散在長長的巷內。巷子口，多年置有一具青銅色的泵浦仔，讓鄰里汲水，讓小孩嘩啦踢踏冰涼的水花。那時，阿嬤的舊厝仍藏其深處，房間外的樓台，凝望一片小小的院落。

在嘉義念書那幾年，我常週末乘慢車晃搖來找阿嬤。那時阿嬤家已搬到巷外不遠的陳陵路上。日裡，我依然兜轉於巷弄之間，自小吃店帶份碗粿筍湯，買杯珍珠奶茶，或到唱片行試聽專輯，騎樓花車翻揀折扣的老電影。晚餐，阿嬤總帶我到鄰隔的日本料理店，熟識的老闆問起，便聽見她說，「這阮孫仔，佇大學讀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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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陵路轉進城中街，就看見那暗澹的早夜兀自明亮的窗。許久沒回來的幾年，舊樓開了一間小書店，名為紅絲線。週末晚上，來到書店參加一場安靜的分享會。離去時，將近十點的街道全熄了燈。我們在轉角唯剩的小攤吃點消夜，再到車站等候下班車。

等待那些週日晚返回學校的晚班列車，總在途經某小站月台停駛會車，令門久久敞開。外邊即田梗，微風隱隱有農作氣息。有時熾白的燈會引起一陣群蛾闖進，迴旋飛舞。那時許多事都還未拆散遠離。我望著，想著回宿舍後要撥電話和阿嬤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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