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尼為／幫我換藥

photo：馬尼尼為。

〔馬尼尼為／自由副刊〕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我畫的是同一隻貓

留白很多

我畫的是好運氣

那會感到有點自由

有點幸福

感到無說可說

感到深夜的鴻溝已經消失

感到神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那隻貓是老妖精 千萬年來的老樣子

我和貓輪流舔毛 沒日沒夜的

一百公斤的糖 開始消化也開始融化

今天就畫了兩隻腳

兩隻腳晚安

兩隻腳就在我大腿上 有一點磨擦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那裡走路就到了

我還在那個黃色氧氣筒裡

還在那個回聲裡

照射你的掛念

我去聽牆壁 牆壁沒有生病

去聽桌子的腳 很大聲

牆上那幅怪異的畫也很大聲

整座房子心跳都很旺盛

今天認了幾個中文字

認了迎面走來的雜亂

所有的南方 所有的發抖

都裝在那本書裡

兩張大桌子 空盤子

人去樓空 再無爭執

今天認了掃把

認一把槍

人不是一把掃把

人沒有病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我要拿黑色

因為快下大雨了

我要去反抗

那邊漏了一個洞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月亮早安

我坐在一張硬椅子上

睡在一張不熟的床上

把你畫好了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我寫下的是一張臉

遠去的蜘蛛

再轉一下成了一張棺材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我想把地掃一掃 拖一拖

我只是婦人 我看到地就想掃一掃 拖一拖

生命的排場生命的禮服 都不需要了

我活下去要去找貓 要帶貓去看醫生 要帶貓回家

外面傳來的光線能縫補嗎

這件雪白上衣 剛落下來的冬天

因為天黑了你沒有跟去

駛向跳房子的頂端

漂向手稿 船尾的死魚

外面只有一場雨 沒有人

．

小月亮 我們回家吧

幫我換藥

換一把槍

．

幫我換藥 如果你要一起去

幫我換成六月小說的藥

換掉那隻蟑螂

換好生活 好命運

換隻蚊子來吸我的血

．

幫我換藥 我需要振奮

需要睡覺 也要十字架

我也要一雙雨鞋

毛衣還有外套

．

幫我換衣 換成貓的衣服

什麼顏色都好

這衣服還要再多曬幾天

一直到曬成紙的樣子

你可以躺在上面畫畫

再轉成電子檔就好

．

幫我換衣 換成田裡的草

轉成黑線

轉成紙膠帶

在那附近

我喝下去的咖啡

掉進了出口

．

幫我換藥

我沒有病

我的眼睛還有一點油

可以睜開一隻

不會弄髒你的手

．

幫我換藥

幫我縫針

縫扣子

縫自己的臉

我拆除掉的臉

從未被人手碰過的臉

我滿意的這張臉

粉白色我洗淨的臉

滲透到我臉上的赤裸

流下的曲線

隱密的啜住你的濕

你鬆弛的舊字典

．

幫我換藥

幫我加一包糖

我會變成五歲

會記得學校的名字老師的名字

幫我換藥

幫我加一個名字

能喊出那些人的名字會好一點

去沒有名字的地方

去做沒有名字的人

．

幫我換藥

換成我要的書

把我送到最後一頁

送到結尾

周而復始

再上架

分類

都是海

翻動頁面

在上課

在寫字

．

幫我換藥

這是給你的

我幫你拿好了眼鏡

我想用狗的名字寫詩

那好像一個紅包

裡面有錢

有幸福的小磚塊

一塊一塊砌上去

紅包多好啊 做人多好啊

跳入模糊 有秋天的柚子

我想買便宜的米就好了

持續煩惱下去

豎立起那一張張鈔票 墾成沃土

就算手忙腳亂

也覺得活著好

煩惱好

小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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