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妮/明天(要乖)
〔鄧安妮/自由副刊〕阿芳的丈夫每晚都十一點多回來,未接近阿芳便逕自進浴室洗澡。今天也是。他說熱。阿芳將上班穿的襯衫熨好掛在牆邊。丈夫洗好澡看見襯衫,說他明天要穿藍色的,並在經過她身邊時說,該減肥了,結婚前她可不是這種身材。才剛拿出藍襯衫,丈夫已用鼾聲宣示威嚴。
阿芳想起小時候的某一天,母親對她說:「明天開始妳要乖乖的。千萬不要惹爸爸生氣。」明天一到,母親就不見了,家裡沒留下一點她曾存在過的痕跡。之後父親常嫌她笨,或是「地板擦乾淨;衣服洗一洗;哭什麼哭;沒有妳該有多好」。阿芳謹記母親的話,忍住所有情緒,要乖。
不管幾點睡,阿芳一定跟丈夫同時起床。他總是早上七點出門,刷牙洗臉、著裝完畢,花不到十分鐘。阿芳會目送丈夫出門上班,而丈夫通常不與她有交集。這天他說:「明天一大早我要跟朋友爬山,加班太晚的話就不回來了。妳的身材,也該運動點。」
正值叛逆期的某天,她忍不住在父親訓誡時回嘴,父親沉默的數秒讓彼此的呼吸聲厚重又漫長。而接著爆發出的音量彷彿要撕裂她的血肉:「滾出去!明天開始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明天一到,阿芳做回了本來那個乖乖的女孩。要乖,才有地方可住。
小孩長大後,這個家對一個人來說真的太大了。就是明天!已經夠了。圖: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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