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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羅任玲/光音之塵 - 下
◎羅任玲
◎羅任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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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途中,獨自一人步行是最重要的。說我是在旅行中思考一點也不過分。
二十多歲開始踏上旅途的安藤忠雄這麼說。
這一點不奇怪。因為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那樣緩慢,寧靜,深沉,永遠不必開口說不想說的話。
唯有獨行的時刻,才能清澈鑑照鏡湖般的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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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山去高大,任天空去遼闊,我輩雖渺小,依然能從一莖野菊看到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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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姬芙的沙漠,閃電煙雲烈日花影,被白骨豢養的山谷。王者君臨於此,把死亡墳場天空收納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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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畏懼的鏡子。誰都有過的,在夢與現實間拉扯逃離又再回來的,靈魂裡的那頭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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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花朵在林中枯萎
或在山丘上死亡
卻沒有機會知道
它們自己有多美
艾蜜莉.狄更森的詩。那是人類視角的慨歎。
花不知自己的美,因而能自開自落,一切了無痕。總是照見自己內心,帶來苦痛歡愉的,只有人類吧。只有人才會有創造的渴望。即使如艾蜜莉.狄更森避世至此,也還是想寫。
那是打敗死亡唯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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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的冷慄困阻從不曾因詩人的悟道而減少,但同樣的,大自然的美也因詩人的不斷追求,而流露豐盈的生機與智慧。它們就這樣在無常的人間交織,於片刻閃現永恆,且成為詩人無窮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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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幾近永恆的青山,所有人間志業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再驕傲的人也不得不學會低頭。而永恆到了極致,竟是一種寧靜大寂之姿,教人深坐、定靜、凝想這超越一切的宇宙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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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完全明瞭永恆不可抵達卻可接近。詩,正是逼近永恆的一種姿勢。而山的莊嚴與水的無盡,無疑為詩人開啟了永恆之門。山水是詩的反影,詩也是山水的變貌,它們互動相生,繁衍無盡,只要山水存在一天,詩人便有無窮無盡的題材;只要詩存在一天,山水的形貌便將永留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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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開自落,一切了無痕的野薑花。
偶然一天,
沉默的你,
投影在我的世界裡。
年少時曾經喜歡的一首歌,主唱者是劉藍溪。
〈野薑花的回憶〉如夢一般,是少數空靈且詩意的流行歌。
劉藍溪清麗出塵,當年三十出頭的她,正當萬事皆好,卻毅然離開紅塵修行去。多少年過去了,成為道融法師的她,剃去頭髮,身著袈裟,依然那麼美。當然不是世俗定義的美,是智慧莊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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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時間」,我一直更愛「光陰」。明明同樣的意思,後者就是比前者多了幾分情感和詩意。彷彿時間只是個冷硬計算的傢伙,光陰卻是有溫度有畫面的。多年前我寫過一首詩〈下午〉,最後幾句是:
光陰乘著死亡來去
像雨水一樣簡單
像無事的一個下午
誰靜靜
發現了夢
從年少就感受人生彷彿大夢,常常書寫死亡的我,每次重讀這首詩,總能輕易回到那個氤氳的午後。詩人梅新曾為這首詩寫過一篇短文,轉眼他也離開二十多年了。
現在?我又發現光音比光陰更動人。
誰知道呢?它們落下的塵埃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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