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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生活教給我們謙卑

2020/02/26 05:30

◎王丹

◎王丹

今天(2月26日)是我的生日。雖然百般不願,還是來到了人生的第五十一個年頭,想到已經徹底年過半百,就不由得不令人「悲憤」,抱怨老天為什麼不能讓時間倒流,把51變成15。不就是前後數字順序顛倒一下嗎?!感慨歸感慨,現實還是要面對的。我覺得與其悲憤,不如化悲憤為力量,找尋一些生活中得來的經驗,也不枉這些歲月的流逝。

所以我在想,這五十一年來,尤其是成年至今,我到底從生活學到了什麼?想了半天,我得出了答案。我覺得人過半百,總結經驗,最大的一條就是:在生活面前,我們必須謙卑。

前不久,有一個紀錄片導演採訪我,提了一個相當犀利的問題。他說:「你自我期許做一個理想主義者,但是又從事政治活動,你難道不知道政治跟理想幾乎不可能相容嗎?你要怎樣做到既從事政治,又能保有純真的理想呢?」我承認剛聽到這個問題,我被問住了。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很多人在這個問題上找不到答案,包括我在內。我決定坦誠回答。我說:「坦率講,我知道我做不到兩者的平衡。政治需要妥協,理想貴在堅持,兩者確實不相容。要怎麼平衡,我完全不知道,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個回答過於簡單,我還可以詳述如下:

首先,年過半百,我覺得人生最大的經驗,就是要承認和面對現實。一生中,我們會遇到很多問題,有的可以解決,有的其實真的就是無法解決,就像政治與理想的相互矛盾一樣。包括過去的我在內,很多人犯的一個重大的錯誤,就是總覺得所有的問題,一定有什麼解決辦法,所以就努力去尋找答案,或者千方百計也要達到目的。這樣的結果,要不然就是耗盡精力也一事無成,遺憾終生;要不然更糟,就變成不擇手段,最後讓自己沉淪其中。

個人是這樣,歷史的發展也是這樣。一定要去實現一些聽上去很美好,但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目標,結果就是使得實現變成地獄,共產主義和極權主義的實踐結果,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不管是個人,還是政黨,都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做為政黨這樣做,就是在編織烏托邦,是在忽悠人民;做為個人這樣做,是在自欺欺人,忽悠自己。總之,「沒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這句話,就是最大的忽悠,千萬不能相信。事實正好相反,有些事情我們就是解決不了。所以,面對生活,一定要謙卑。

但是,如果總有一些問題根本找不到答案,那是否意味著我們的人生毫無努力的必要呢?一輩子毫無意義呢?我覺得也不一定。還是剛才那個例子:政治與理想固然有矛盾的一面,但是我還是不會放棄參與政治,我也希望自己盡可能保持理想。的確,這做不到。但是第一,我對自己的要求可以調整。我不再要求自己做到完美的平衡,我的要求就是盡力而為,做多少算多少,做到哪裡算哪裡,不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第二,隨著年歲的增長,閱歷的加深,我已經慢慢了解到,其實很多事情的意義,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很多事,其實我們無法完成;但是人生的意義,就是不斷去爭取完成。這樣的人生,總有一些目標在前面,才會充滿活力吧?真的什麼都得到了,不知道該是多麼的空虛。所以,面對生活,雖然謙卑,但也不必放棄。

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年過半百了,實在是不敢相信。但是能老氣橫秋地說出上面一番話,年齡這件事,也就不打自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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