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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小品文獎得獎作品輯：球審的卵葩／陳東海
photo：吳怡欣。www.facebook.com/yihsinwuillustration/〔陳東海／自由副刊〕原以為只是說笑：某某球審，沒有卵葩。
卵葩是男人性徵的總和，強調的卻是GUTS。「沒卵葩」，語意上是羞辱男性喪失該有的魄力、勇猛，換言之，這男人也算不得男人了。不會有人拿「沒卵葩」嘲笑真正失去睪丸的人，不只是開身體的玩笑不道德，對男人而言，兔死狐悲，那種傷痛感同身受。
朋友說的卻是真人實事。
「兩好三壞，滿壘，比數僵持的延長賽。場上彌漫要命的窒息感，投手、捕手、打擊者──別忘了，還有屏息以待的本壘主審，他凝視著投手到本壘板的延伸直線，看台球迷難得的肅靜，卻是他心頭最巨大的壓力。
「捕手提出換球的要求，那是技術性的拖延，可以安撫投手情緒。之後，投手和捕手又持續搖頭、點頭，主審屈身耐心等候著……終於，投手登丘踩板，雙手合於胸前，側身、抬腳、跨步，奮力投出，是──大暴投！捕手撲救不及、側身躲開，球猛然撞擊本壘板，急速反彈，由下往上，閃過護胸，長眼般地衝向主審的下身……
「主審屈膝跪下，指掌抓地，翻瞪白眼茫然仰天，隨即齜牙咧嘴破口幹譙，如垂死猛獸最終的咆哮。那主審的人緣向來不好，場護沒敢近身，只能讓他用最舒適的姿勢跪著、僵著、譙罵著。」
陪同就醫的轉述說，那睪丸變暗紫色，腫脹得觸目驚心，像整顆棒球塞進陰囊裡。因為破裂嚴重，只能切除保命，醫生相當專業，還幫忙裝上「義睪」──不開玩笑，真有這種東西，醫生說，放置義睪維持外觀正常，多少降低心理上的衝擊。
球友聚會，聊的是運動傷害。吃芝麻哪能不掉渣？運動員的成績本來就是運動傷害換來的。可是，球審挨球重傷，簡直是無妄之災嘛。
「客觀來說，棒球是極不長進的運動項目。比如，投手出球是勝負關鍵，然而，球質好壞卻只能由球審主觀認定。很難想像在科技優化的時代，我們還忍受這樣的落後，甚至搞到球審失去卵葩。」這是我們的結論。
然後，在棒球準裁判講習會場，我終於遇到那位沒有卵葩的球審。
我問他關於大數據、人工智慧，科技裁判的可能。
「你只在意球賽輸贏？」他顯得驚訝：「不覺得模糊空間──球審引發爭議，搞得教練抗議、球員鬧場、觀眾噓聲砸垃圾，才是球賽精采的看點嗎？誰會喜歡無從爭論的科技棒球？」
「至少，球場意外……」我看著他的胯下，不勝憐憫地說。
「你說的是球審的卵葩？」他問。我點頭。
「我，原廠真材實料，脫下來檢驗都行。」走進電梯後，他指著自己的褲襠說：「每季球賽都有球審卵葩被打爆的故事，這就是棒球的模糊趣味。相信我，只要審球夠久，你也會是傳說中沒有卵葩的裁判。」
我啞然失笑。
【評審意見】
上乘幽默 ◎張瑞芬
作者極具冷面笑匠的功力，「卵葩」一語雙關球審的膽識／性徵，球場上的悲劇，映襯人生的失措，俐落有哏兼乾淨無痕，戲劇張力十足，那一本正經開玩笑的本事，真上乘幽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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