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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光影彌敦道(香港的夏季)

2018/10/21 21:30

photo:阿力金吉兒。www.facebook.com/ali.ginger.tw?fref=ts〔楊明/自由副刊〕

香港的夏季總是炎熱,鮮豔的九重葛從墻垣伸向光亮的天空,那般恣意鮮活,彷彿可以攫取些什麼,將地上自己的影子遠遠拋開。

走在彌敦道,名牌店藥房茶餐廳並肩矗立,在這條街上,昔時的記憶與眼前的街景相疊,時尚雜誌上的照片,電影港劇裡的城景,是我最早對於香港的印象,這些都在踏上這座島之前已經儲存腦海。第一次來香港旅遊則是1993年,當然後來又來過許多次,中環上環銅鑼灣和油尖旺一帶,改變不多,只是人潮更擁擠。有人說香港人行路匆匆,是因為生活節奏快速的原因,我倒覺得空間狹窄是另一重要因素,人行道的寬度往往只能供不同方向的兩人勉強錯身,稍有人停下腳步,後面的路人就會撞上,所以只能腳步匆匆。有一回香港突降大雨,地鐵因為出站的人需要開傘,結果耽誤了出站速度,而月台的人潮擁堵又造成列車必須延後入站,不然車上的人無法下車,結果交通大亂,這應該可以為我的觀察提供佐證。

面對維港,彌敦道右邊是九龍公園,左邊有一座古老的紅磚樓房,原是英童學校,1900年何東捐款興建,兩年後落成。何東的父親是猶太人,從荷蘭來到香港,認識了他的母親,生下他,但是並未結婚,後來丟下他們母子去了英國,何東是母親撫養長大的,這樣的身世在電影和小說裡並不少見,何東長大後在怡和洋行擔任買辦,不久成立自己的公司,他曾接辦經營困難的《工商日報》,成功地讓《工商日報》走出困局,他同時還是英國殖民香港後,首位擁有中國血統卻能住在太平山山頂的人。是的,英國殖民香港時期,英國人和香港人讀不同學校住不同區域,界限分明。

何東的故事應該是不錯的影視劇題材,從彌敦道這所學校經過不知多少次,這個炎熱的午後我終於走了進去,曾有過的孩童笑語在明媚陽光下如幻影追逐,那些孩子如今都垂垂老矣,甚或離世,他們長大後也許回到多霧的倫敦,但他們的童年卻永遠留在了亞洲的一座小島。校舍是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築,因應香港氣候建有寬闊的走廊、較高的樓頂,走廊粉刷成白色,映襯綠色的窗戶,似乎應該有吊扇,我想起了瑪格麗特.莒哈絲小說改編的電影《情人》。

殖民時期在香港留下許多歐式建築,增添了旅遊的魅力,好比港島南端赤柱海邊的美利樓,在這裡暫時放下瑣事,恍然有在歐洲旅行的錯覺,雖然公路另一側的淺水灣酒店提醒著此處是張愛玲小說《傾城之戀》的發生地,但是酒店的建築依然是歐洲風格,加上有著希臘式廊柱的美利樓和海邊一排咖啡館餐廳共組異域風情,這裡流淌的異域不僅是建築,也是飲食,南美咖啡、荷蘭德國和比利時啤酒,英國炸魚,義大利披薩,法國智利和西班牙紅酒,將你的選擇填滿,甚至你不一定意識到,因為早已經成日常的一部分。

美利樓其實原本並不在這裡,而在中環,原址如今蓋起了許多照片中都看得到的中銀大廈,1846年興建的美利樓曾經是軍官宿舍,二戰後供多個政府部門使用過,為了保存這座歷史建築,有關單位拆卸了蓋樓的所有花崗岩石磚石柱,編號後搬移至赤柱海邊依原樣重建。

尖沙咀、中環和赤柱是遊客熟悉的香港,但並不是香港的全部,彌敦道由港邊向北,過界限街連接長沙灣道,來到深水埗又是另一番香港風貌。遍布批發成衣、布料、鈕扣等小店,傍晚時分搭建的夜市,販售二手電器、舊書、舊唱片、舊光碟的鴨寮街,穿插路邊的粥店麵店。任職報社時來此採訪過,小巷小弄踏遍,劉森記竹升麵、周記油渣麵、公和荳品廠煎釀豆腐、維記茶餐廳咖央西多士都好吃,一碗牛腩麵便得溫暖飽足,添盅糖水多點縱容,竹升麵彈牙,油渣麵懷舊,與維多利亞港邊截然不同的視覺印象,不同的樓宇,不同的料理。半山俯瞰無敵海景的豪宅是香港,深水埗的籠屋也是,半島酒店的英式下午茶有人排隊,維記茶餐廳也有。

小時候,我的房間掛著一幅月曆,一頁排列兩個月分,所以有六張風景照,其中一張是維多利亞港的夜景,長大後我知道那樣的拍攝角度是在太平山頂取景,於是我也去了山頂看夜景,在山頂餐廳吃晚餐,做為一名遊客,我盡責地欣賞香港之美。後來,客居於此,才發現不是所有香港人都到過山頂看夜景,而如今想起太平山頂天黑之後俯瞰的維多利亞港,我的記憶裡總不覺出現《英雄本色》裡周潤發的那段話: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後來《琅琊榜》裡的蕭景琰和《我的少女時代》裡的徐太宇又合演了《英雄本色》,卻已經不是那回事了,不是什麼東西失去了,都還能再拿回來。

還是遊客時,我專程來看過維港煙花匯演,居於此地後,就沒再看過。原來這是居民和遊客的一種區別。前幾天和朋友在上環一家名為Green Orange的餐廳吃飯,三文魚煎得意外好吃,搭配的薯泥也不錯。餐廳名為青橘子,讓我想起蘇東坡的詩句: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這是我最喜歡的詩句之一,每年秋天青橘子上市,總要想起。但是店主取名大約與此詩無關,畢竟是西餐廳,且上環也不符合這靜好氛圍。餐廳的料理不錯,店內稍嫌擁擠不奇怪而是常態,密密放置了四十餘張椅子,將所有可利用空間都用了,服務生上菜的通道自然狹窄,這在香港很一般,雖還有空位,但經理還是要求我們與另兩位客人併四人桌,他們的菜都經由我們桌上送達,令人意外的是如此局促,那兩人依然有心情喝紅酒。午餐時間結束,其實還空了至少十人座位,但店家期望的是坐滿,我明白,只是可惜了廚師手藝,客人品嘗多少受到干擾。但是在房價日益攀升的香港,大家都默默忍受高房價下的種種逼仄。

夏至時節,七點天依然不黑,興起去大排檔吃避風塘炒蟹喝啤酒的念頭,是念頭,不是欲望,欲望要強烈些,念頭不過是可以為之,不為之亦無妨,經過出門前的準備功夫,出門後可能又被另一念頭取代。這回的念頭倒是付諸實現,排檔附近有馬會,週末時總聚集許多賭馬的人,喝了一杯藍妹啤酒,暑氣略減。第一次喝藍妹是就是二十幾年前在香港,當時還以為那是香港本地品牌,後來才知道Blue Girl原本是德國不萊梅的品牌,擁有超過百年的歷史,19世紀開始出口到青島,後來被香港捷成洋行收購,又翻譯了一個很在地的名字,所以讓我有了錯覺,和避風塘炒蟹都是我心裡的港味,不知不覺間串起二十餘年吃喝行走的記憶,就像港片中熟悉的明星,經過多年依然經典的角色,以及不一定聽懂卻一點也不陌生的粵語。

吃避風塘炒蟹時,心裡想,找一天去買一張馬票,不在各處林立的馬會買,要專程去沙田馬場,即使不懂馬經,隨意選匹名字有意思的馬,贏馬開心,輸了也是體驗;那麼牠的奔馳就與我有了關係,於是我又想起小王子和狐狸,想起麥克.莫波格的小說《戰馬》。然而這樣的念頭,又是屬於居民還是旅人呢?我卻不能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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